“我没有。”

我的声音低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外面又急匆匆响起一串脚步声,院长亲自进来。

“庄年华的家属哪位?”

其实这话问的……但凡有点头脸的人物都知道,庄年华现在没有任何亲人,唯一能勉勉强强扯上点儿关系的,只有我这个小妈。

管家皱了一下眉头,正欲发言,我已经抢先举手。

“我是。”

我舔舔干燥的嘴唇,一颗心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医生,他怎么样了?有需要我做什么吗?”

“时间紧急,两件事你们挺好,一,庄年华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

“随便输我们有钱,第二件呢?”

刘秀媛急不可耐的打断了院长的话。

院长瞟了她一眼,没搭理,看着我兀自继续下去。

“他的血型比较特殊,是hr阴性血。现在血库告急,等血的过程很可能延误救治,这是第一点,你们必须知道。”

刘秀媛的脸瞬间不可置信的垮了下来。

而管家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我。

我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我是,我是熊猫血医生,你抽我的,要多少抽多少,只要我有只要他需要。”

“可你也才……”

院长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没关系,他必须要救过来。”

比起庄年华来,我只是撞了个轻微脑震荡加额角破裂真是不值一提。

“好,第二件事,我们发现病人现在是颅内出血、且血块压迫到了脑神经,最好接受开颅手术。但是手术有风险,根据病人目前无意识的情况,我们只有一半的把握。但如果只为了活命,可以不采取手术的方式进行保守治疗,这种情况下,一半以上几率病人会变成植物人,当然了,不是说植物人不能苏醒,但是要多久苏醒,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我们三个人陷入了比之前更为死寂的沉默,显然每个人都在受到打击的同时,脑海中飞快的权衡利弊。

院长没有给我们讨论的时间,他面色凝重。

“现在是最好的治疗时间,家属要快些做决定,如果不同意,我们现在准备输血;如果同意,家属输血之前还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

他看着我,很显然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属现在有着一言定生死的作用。

“我签字。”

我尽量稳住了声音,

“做手术,要给他做手术。”

“你个贱人是想告诉他吧!”

刘秀媛尖叫着扑了上来。

“不许做手术不许做手术,你会害死她的你这个扫把星!!”

她的手揪着我的头发,在我的身上胡乱捶打,情绪显然已经不受控制。

如果换了平时,我一定会一个反手把人给丢出去,但是现在却不行,我甚至胆小的希望刘秀媛能真的当即就弄死我,那样我就不用再担责任,不用再受苛责,就让我一命还一命好了。

我的眼泪也扑簌簌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秀媛你这是做什么?!”

随着一声严厉的责问,刘秀媛已经从我身上被分离了出去。

贺晋年拖着她往外走,一边跟训自己孩子似的。

“多大的人了你还这样,就你心急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是瞎胡闹,对年华的情况根本起不到任何帮助!”

把刘秀媛甩在了门口,他关了门进来。

“丁叔叔,我也赞成做手术,年华身体好。也年轻,手术成功率会比理论上的高。再者,如果是当一个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您也知道,他不会想要活着的,那样对他来说才是生不如死。”

管家盯着我,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话。

“反正庄家就这一个后了。”

☆、第63章 毁容

在医生的手下,再冰冷的仪器都好像有了生命,我躺在平整雪白的床单上,感受着医生给我做检查。

她的手落在我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指着仪器,“看,你有孩子了。”

仪器上显示出来一个胚胎一样的小儿影像。

我有孩子了?

我有孩子了!

我的手紧紧抓住了医生的手,怎么也想不起来,和庄年华发生关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采取避孕措施。

那庄年华就是孩子爸爸啊?

比起惶恐,心中好像一喜。蓦然间又想起来,庄年华还在手术室生死未卜,心头便又迷漫上一层悲伤。

没容我伤怀,医生的细细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不过,好像是个死胎呢。”

她语气只是听起来可惜,但并不是真的可惜,仿佛还带着一层微弱笑意。

我还没来及说话,管家大步走了进来,一手指上了我的鼻尖,“反正庄家就这一个后了!”

我心猛然一跳,豁然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我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借着窗外月色看清周围环境。

我还在医院,刚才只是在做梦。

心跳怎么也无法慢下来,我做起来,拍开灯,发现手上还在输液。

墙上钟表指针指向十一点钟。而八个小时前,我于手术通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意给庄年华进行开颅手术。

同时,我另外写了一份承诺书,完全出于自愿:

「今秋水愿意为了救庄年华放弃自己的生命,自愿无偿献血给庄年华,庄年华需要多少就愿意捐献多少,直至我身体最后一滴血。请医生务必尽全力挽救他的生命,当我们二者只能选一个的时候,先救他。」

医生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写下这种东西,签了名字按了手印,这种情况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院长郑重的将两份签字协议叠了起来收下,看着我的视线多了些人文关怀。

“孩子,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你的也是,他的也是。”

而我当时只是固执的咬着下唇,轻轻摇头,看了一眼院长,一滴饱满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先救他。”

庄年华,时至今日如果我还不信你说的喜欢我,那我就根本是没有良心。

如果我不尽全力挽救你的姓名,那我就是没有情义。

到今天才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到今天忽然想说,哪怕没有名分,就和你在庄家这么呆上一辈子也没有什么。

我就是想着这些被推进了手术室,软管将我们的身体连接起来,嫣红的血液从我的身体里潺潺流入了他的身体中,往常怕疼怕晕怕冷怕死的我此刻没有一丝的畏惧,我看着他苍白异常也俊美异常的侧脸,相信自己的眼睛里是幸福的。

庄严待我如亲子,让我感受到了人间亲情;庄年华待我如挚爱,让我亲历到了舍命相救,我想如果我即将死去,也不会觉得遗憾,也会感到心安。

我死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能活着。

要活着啊庄年华。

我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脑袋也越来越重。

而现在,我才确定了自己还活着。

庄年华呢?

我心中一惊,我根本就没有挨到他出手术室。

拔了针头就往出跑,我才不过出了病房,就觉得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好像天也在转,地也在转。

一步步的坚持到楼层问讯台,我双手撑着柜台,问护士。

“今天做开颅手术的庄年华怎么样了?”

小护士惊异的抬头看我。

“你怎么出来了?输了那么多血是要出事的。”

看起来这宗医疗事件已经在医院传播开来了,护士看着我不为所动坚持到底的样子,倒也没有怠慢,关怀完我以后,连查都不用查,就给我报了消息。

“庄总现在在楼上重症监护室3110,人还没醒,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

她欲言又止。

我呢喃的重复一遍。

“重症监护室?”

至此,护士才满脸不忍的点点头,“今晚熬过去了,才算是脱离危险。”

我低低的道了一声谢谢,并没有回我的病房,而是摸到了电梯旁。

我必须去见他。

今晚是危险期,我无论如何都要陪他度过。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不管怎么说,都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点相处时间。

我呜呜噎噎哭着,出了电梯、一路扶着墙晃晃荡荡走到了3110。

门口守着陈啸和李想,他们本来就是贴身保镖兼任助理,这种关键时候,自然是他们最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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