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泥潭血战

直到这个时候赖慕布才真正明白过来,这根本就不是袭扰,而是决战。

尽可能的把敌人困在泥泞不堪的河滩上,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换做是赖慕布肯定也会这么做,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正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些人的胆量和勇气。

虽然那些穿着黑色衣裤的明人已经拥有了很算不错的组织度,但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正规的军队而是属于地方武装,这些人竟然敢于直接冲过来面对面的决战,这份胆气已经胜过了绝大多数明人的正规军。

敢于挑战披重甲的精锐亲卫战兵,这些人真的不怕死么?

对方指挥官的意图很明显:用一个宽大的正面把亲卫战兵局限在狭窄的通道上,把亲卫战兵堵在这里,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局部优势,确实是个很精明的战术,但却严重低估了满洲精锐的战斗力。

这些至精至锐的亲兵全都是骁勇善战的满洲勇士,足以匹敌一千甚至两千个明军步卒,就算是在队形无法完全展开的情况下,依旧具备可怕的战斗力。

穿着黑色衣裤的明人装备的铠甲简陋的惨不忍睹,锋锐、沉重的大砍刀可以毫无阻碍的把他们砍成左右两片!

李吴山采用的这个战术,分明就是刘三房在第一届军事对抗赛的翻版:利用局部优势牵引全局,奠定最后的胜利。

战术显然恰到好处,但对手却不在一个水准线上。

皇太极的亲兵卫队全都披双甲,内衬连环锁子甲,外罩半身铁甲,装备的精良程度堪称豪华。

除了装备的悬殊差距之外,最要紧的是战斗意志和经验。

每一个亲卫都曾经受过非常正统的训练和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斗考验,拥有大敌当前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更有身为皇家亲卫的骄傲。面对呼啦啦涌上来的对手,即便是在队形无法彻底展开的情况下,依旧毫不慌乱,条件反射一般摆出迎战的姿态。

沉稳而又有序的呼吸,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明显的兴奋,就如同出猎之时看到成群的鹿獐……

为了摆脱不利的地形,赖慕布很果断的扬起佩刀高声呐喊:“爱新觉罗家的勇士们,冲——”

两支队伍相向对冲,仿佛滚滚洪流,都是试图抢先发起攻击。

“砰”

沉闷的巨响声中,两支人马就好像交汇在一起的水流,重重撞击在一处,前锋部位仿佛洪水一样相互渗透、穿插,然后倒下。

冲在最前头的巡河营士兵本不敢如此这般的硬冲敌阵,没有奈何李吴山直接把他们卖了,兜着屁股冲了上来,断了他们后退的路径。这个时候若是回头的话,就算没有被当场执行血腥的战场纪律,也肯定会被辫子兵砍的血肉横飞,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些巡河营士兵的心目当中,把他们逼上绝路的李吴山绝对比面前的辫子兵还要可恨,一边高声问候着李吴山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奋力挥舞着武器和面前的辫子兵激烈厮杀。

这些老兵油子的战斗经验还算丰富,至少他们知道在这样的团队作战当中直接劈砍敌人的胸腹要害几乎等同于白费力气,而且有极大的几率会被反杀,所以很明智的选择捅刺对手的腰部。

奈何清军亲卫的披了双层战甲,就算是击中了对方也很难形成有效伤害,也就是把敌人捅的后退几步而已。

重达二十来斤的重型砍刀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仿佛大锤巨斧类型的重型武器,瞬间就把刀剑断为两截,然后带着巨大的动能就势劈砍,直接就把带着脑袋的小半个身子砍了下来。

身体就好像吃饱了水的软泥一般,脑袋瓜子和大半个肩膀从躯干上滑落下来,切口处露出洁白如玉的脊柱骨茬,瞬间又被鲜血染的通红。在心脏的强力泵射之下,腔子里的嫣红液体在刹那间发起,好似下了一场血雨。

捅刺、劈砍,接连不断的亡命搏杀并没有真的干掉面对的对手,满洲亲卫的双层重甲抵消了很大一部分伤害,就算是负伤也保持了很大一部分战斗力。

亲身参与这样的贴身肉搏,血肉横飞的场面就在咫尺之间,那种感觉和站立在朝堂之上夸夸其谈宣讲大义微言绝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读了大半辈子圣人文章的路恭行平生第一回经历这样的惨烈激战。

无论心里多么恐惧,真正到这样的环境之中,就再也没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和顾虑,潜藏在心底的血气和勇气全都被激发出来,早已热血沸腾的路恭行仿佛发了狂的疯子一样胡乱劈砍。

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前面的那两个巡河营士兵就莫名其妙的被砍的身首异处,凶悍的满洲亲卫直接到了路恭行的面前,呼的就是一刀。

路恭行的那柄宝剑铜丝缠柄纯银吞口,华贵的很,平日里挎在腰间确实很有几分“仗剑书生”的英武和飒爽,但这仅仅只是个装饰品罢了,和真正的战场武器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路恭行本能的举起这柄轻薄灵便的佩剑试图格挡呼啸而来的砍刀之时,“铛”的一声脆响,佩剑毫无悬念的断为两截。只来得及感到脸上一凉,旋即又是一热,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就已被后面冲上来的某个人给挤倒了,顺便让他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当路恭行从烂泥中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是一片血污,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伤口从下颌部分一直延伸到了耳根处,小半个鼻子都被削了下来,半张面孔的皮肉外翻着。黑绒璞头已被打飞,披头散发满脸都是血泥的样子仿佛刚刚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但他没有感到疼痛,仍旧拎着仅剩下一尺多长的断剑厉声高呼:“为国杀敌,名垂青史,给我杀——”

再怎么高呼酣战都只不过是精神和意志的体现,却不能改变战斗力本身。

巡河营的残兵败将显然不敌这些近卫亲军,转眼之间就被砍翻了几十个,前排的那些个士兵几乎已荡然无存,后面的虽然已经冲了上来,却被前后两股力量挤压着,不得不朝着两旁分散过去。

若不是大旗庄民团的民兵们及时冲上来,路恭行铁定要被当场砍死。

大扎枪这样的长柄武器占据了一些优势,借助刚刚冲击过来的惯性阻住了清军亲卫的冲杀势头,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猬集起来的清兵战斗力更强,仿佛一扇沉重的磨盘,虽然整体动作缓慢,却沉稳坚实固若金汤,数次冲杀都没有能够冲进去,反而被敌人抓住机会反杀了二三十个之多。

一枪捅穿了当面之敌,把扎枪从尸体上拔出来,李吴山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再次挺抢而上。

扎枪刺中铠甲的脆响,刀剑划破皮肉砍在骨骼上的闷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呐喊和不绝于耳的惨叫,仿佛一曲宏大的交响让人不寒而栗

总的来看,决战发起的时机十分恰当,把敌人局限在泥泞之中的战术构想也很正确,但整个战斗却没有多少技巧可言,就好像两群野兽之间的舍命搏杀。

从单纯的战斗角度来看,民兵们的战斗经验和技巧,尤其是协同配合的能力和对手相差甚远,根本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每格杀一个亲卫,往往要付出两到三条性命,伤亡交换比例高的吓人。

大旗庄民团的伤亡率在直线飙升,但却没有人退却。

并不是因为民兵们全都有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也不是因为他们有着为国赴死的觉悟,原因只有一个:退不得呀!

就在不久之前,这些民兵们还捏着锄头把子的乡农,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战斗?只是因为家人就在身后,一旦退却就是全家死绝断子绝孙的下场。

身后的大旗庄之内,躲藏着几千老幼妇孺,既有生身养命的父母,也有不怎么听话甚至经常调皮捣蛋的娃娃,更有很多粗手大脚经常骂大街的泼辣婆娘,那是他们的亲人。

妻儿老小落入敌人的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谁也不敢想,唯有拼死一战,哪怕是自己战死在这烂泥当中,也要给家人争到那一丝活命的机会。

父母亲耳,亲朋好友的性命已经危如累卵,完全维系在自己的枪尖之上。若想他们活下来,自己就必须先有战死的觉悟,因为身后就是家,家里就是亲人,他们已经没得退了。

有死而已,不过如此。

“我把你娘的……”一个民兵奋力刺出扎枪,仿佛用尽了这一辈子所有的力量,捅的当面之敌身子一歪。

看到顺着枪杆荡了过来,轻而易举的斩断了几根手指,已经捏不住枪柄的民兵不进不退反而就势前冲,一把抱住敌人。

任凭对手把自己的后背砍的稀烂,依旧死死抱住不肯松手,终于为身边的战友创造了宝贵的进攻机会,几杆扎枪齐齐而下,把敌人活活捅死的同时,这个民兵也倒在烂泥之中。

战斗已经达到白热化。

血勇上脑的民兵们已经不再闪避劈头盖脸的砍刀,只是不顾一起的刺出手中长枪,这个简单到了极致的动作融合了全部力量和愤怒,也饱含着大半年来的训练成果。

战斗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赖慕布越来越心惊:这些穿着黑色衣裤的民兵的战斗力显然很一般,都战斗意志和坚韧程度却超乎想象。

正常状态下,就算是正规军也无法承受这么高的伤亡比例,他们早就应该士气崩溃一哄而散了,然后就可以兜着屁股的肆意砍杀他们直到战斗结束。

坚韧、顽强,好像狗皮膏药一样不顾一切的死缠烂打,这让赖慕布不得不重新评估这场战斗。

引以为骄傲的亲兵卫队已经死伤五六十人,在正常的战斗中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伤亡数字,但民兵们的伤亡绝对是这个数字的好几倍。

这样的战斗根本无法长时间的维持下去,当民兵的数量进一步降低之后,就会无力组织起像样的进攻,到时候整个局面就会翻转过来。

事实和赖慕布料想的完全一样,当两旁的巡河兵们抵挡不住纷纷后退的时候,装备精良战斗力惊人的亲卫们逐渐占据了上风,开始压着这些民兵打,打的他们一步步后退,渐渐退到了河滩之外……

只要走出这片泥泞地带,大清勇士的战斗力就会得到更好的发挥,那将会成为最终胜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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