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话语没错,陈启国在晋阳办州学,各郡有郡学、县学、村学,甭管有无才华,只要会写字的一律收入囊中,做官不成,做个教书先生还是可以的,而晋阳州学门外所立巨石,雕刻着正是“横渠四句”圣言。
陈启国并不知道这是谁说的话语,也不知道“心安处是吾乡”是谁说的,但真正流传最广的偏偏就是这句话语,当胡氏、陈九发觉这句话语,有着安抚人心巨大威力时,在刻意宣传下,几乎短短数月内风靡整个并州,各族,无论之前是否是俘虏,还是被迫前来的并州,全都将这句话语挂在了嘴边,很短时间内认可了并州就是“心安处”的故乡。
见此,胡氏特意在大雪封路时,依然北上大同郡,硬是逼迫着他搜刮脑壳,强行弄出一本诗集来,直接将他的诗集当成教本来教授娃娃,这也让他很是无语,逼迫着他不得不白日里弄得一身黑灰,夜里还要在九娘一再催促下,才不得不将快咬断了木棍炭笔丢下,不得不编写真正适合作为教授娃娃的蒙学教本。
这些事情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完成的,刘臣等人自也不甚清楚。
武关北十里外大营,正是麻秋大营,十里距离也不是很远,虽照顾肚子鼓起的陈英儿,刘臣强压着马匹脚步,十里的距离也用不到一个时辰。
尚还未入大营,刘豺率先打马奔入大营,见此,十余老卒嘴角一阵冷漠不屑。
“生怕晚了一刻拍不到马屁!”
刘香一声冷哼。刘臣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刘香不再多言。
……
“将军,没想到,那该死的冯家堡手里,竟还有那混……那并州将军的养父之女,只要献给大王……”
刘豺话语尚未说完,本不怎么在意的麻秋猛然站起,不等刘豺话语说完,人已经大踏步走出营帐,正见面无表情的刘臣带着个大肚女前来。
“末将见过将军!”
麻秋性子冷漠无情,只是随手摆了下,眼睛却看向陈英儿,上下将她打量一遍,正待开口……
“将军,那冯勉还与刘臣说了些末将也不知话语。”刘豺忙低声说了句。
刘豺话语虽低,却可让刘臣听了个清楚,神色却未有丝毫改变。
麻秋一愣,不由看向一脸冷淡的刘臣,微微点头,转身走入军帐。
“刘豺,把这位姑娘安置妥当,若有一丝一毫损伤,本将军将你抽筋碎骨。”
刘豺一愣,再去看时,麻秋已经走入军帐,刘臣也跟随在后走入,正要抬步,守在帐外军卒踏前半步,目光冰冷无情。
麻秋不去理会刘豺如何安置陈英儿,刘臣、刘豺两人是他的老部下,跟随着他超过十年,对两人性情最是了解。径直走到帅位坐下。
“都下去,五丈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在旁的卫卒忙低身抱拳。
“诺!”
麻秋自顾自倒着酒水,等待了十数息,直到耳边脚步声远去。
“说吧。”
“诺。”
刘臣抱拳一礼,说道:“五将军早先年流落于渑池乞活军,后被乞活军陈九收留,帐外那女子叫陈英儿……”
刘臣将陈英儿、冯虎、陈启国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麻秋一阵呆愣,从未想到竟还有这种事情。
“属下并不认为此女有多少价值,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这种事情,陈九虽在并州权势颇高,也是最能影响到五将军之人,但此女并非陈九亲生之女,因此女勾结外贼缘故,陈家寨差一点就此离散不存于世,之后上庸公寻到了散失多年的养子,这才有上洛郡之事,有将军与五将军相识之事。”
麻秋微微点头,以己度人,若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能恨不得活剥了她,拜堂之时,当着无数人面给郎君戴了绿帽子,不仅羞辱,更是直接要了人命,要了人的家业!
刘臣又说道:“末将并不认为此女有多少价值,甚至可能会激怒了并州上下,但是冯勉提及汉中另外一人,却很可能拿捏住了五将军。”
“哦?”
麻秋身体猛然挺直。
“何人?”
刘臣一阵沉默。
“五将军的岳父,乞活军狄家寨狄靖。”
麻秋自是认识狄九娘,知道陈启国与九娘两人情感,深吸一口气。
“详细些。”
“诺。”
刘臣细细将冯勉话语说了一遍,麻秋手指一阵轻动……手指猛然一顿,抬眼看向依然冷漠不语的属下,暗自微微点头。
“此事太大,已不是此时的咱们可以决定得了,由你带百人护送此女前往邺城,无论有无用处,先将此女送给大王再说,把你所知之事说与大王,由大王来做决定。老子不放心他人做这种事情。”
“诺!”
麻秋摆了摆手,刘臣依然淡漠抱拳躬身,没有多余话语默默退出大帐。
“唤麻忠、麻礼前来。”
“诺!”
不一会,两个二十余岁年轻人掀帐入内,抱拳单膝跪地
“阿爷。”
看着眼前刚收没一年的两个养子,麻秋一阵沉默,说道:“你们各领五十骑,日夜赶往长安、洛阳。”
麻秋招手,麻忠、麻礼上前,如此这般一阵低语。
“建康过河在即,邺城一来一回所需时间甚长,若将此事做下,咱们父子必被大王看重,为一地镇守诸侯不在话下,务必让三王子与我五千卒,务必让大司空筹出三千卒,万万不可告知枋头之人!”
“诺!”
麻忠、麻礼抱拳应下,在麻秋点头下,两人躬身退出大帐。
麻秋起身,缓步走出中军大帐,手按刀柄看向十里外武关,嘴角微微上翘,低喃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
刚刚被安置了陈英儿,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她不哭不闹,还未有一刻钟,刘臣再次前来,拿起破旧皮子扔在她身上。
“裹暖和些,如果你想活命。”
“狗娃是不可能为了俺前往邺城的,为何还不放过俺?”
就在刘臣按刀转身离去,陈英儿突然开口。
刘臣转身,一脸淡漠上下打量了下眼前少妇,见她确实比见过的九娘漂亮些,微微点头。
“确实如此,换了任何男人,会毫不犹豫砍下了你的脑袋,更不会为你而冒着生死前往邺城,你是个无用之人,死与不死应该与五将军没任何关系。”
“不是刘某要抓你,也不是麻将军要抓你,而是冯勉将你送到了刘某面前,欲要将你送往邺城,这是你的命,你自己选择的命,怪不得他人。”
刘臣心下本能的厌恶眼前女人,哪怕他砍杀过无数人,不乏一些无辜老弱,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心下依然本能的厌恶眼前女人,抬腿正要离开,脚步又一次站定。
“事已至此,你想如何也无可奈何,一路上刘某并未苛待了你,入了邺城,虽你只是无用之人,但你毕竟与五将军有些干系,大王也不会如何了你,可你若要挡着俺们的富贵,哪怕死了,挡了俺们的富贵,你该知道俺们会如何羞辱你的尸体。”
“老老实实收拾一下,一刻钟后,北上。”
刘臣眼中的冷漠、无情让人心颤,陈英儿默默不语,收拾没有任何物品的床铺。
刘国再次由什长成为百人队帅、军主,刘豺却依然只是个无名小卒,看着他领着百骑,押着可以让自己富贵的女人北上、远去,心中发狂嘶吼呐喊,双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荣华富贵越离越远。
“啪!”
一鞭子抽下,刘豺脸上一道长长血痕,年仅二十的麻忠一脸冷漠。
“哼!”
“还不赶紧准备,耽搁了阿爷事情,本将军活剥了你的皮!”
麻忠一提战马,招呼所属兵卒准备北上,他们需要在十日内日夜赶到长安。
刘臣领百骑前往邺城,麻忠领五十骑前往长安,麻礼则北上后转折向东,过卢氏县入渑池,继而前往洛阳寻大司空李农,他们却不知,在他们离开后,麻秋也领五百人北上上洛,两日后夜,上洛县内凄厉惨叫让人恐慌畏惧,县内百十户仅存的胡民老弱一日屠尽,所有人,无一例外成了无头尸体。
建康司马衍病逝,司马岳继兄帝位,改年号建元。
二月十一日夜,梁州刺史冯勉领三千老弱,夜袭十里外麻秋大营,阵斩其部八百,获牛羊六百,麻秋领百人一路北逃,冯勉子冯豹领兵千余尾随一路追杀,麻秋慌乱一路败退,于峣关稍微抵抗一日,被十倍冯家寨之人强攻下,是夜,麻秋再次败退,夺霸城卒千余,驻兵霸城以挡。
与此同时,冯勉子冯虎携赵军头颅八百余南下襄阳,请求建康江、荆、司、雍、梁、益六州大都督庾翼北上伐赵。
庾翼大喜,不顾平北将军桓宣、长史司马台,东线小将临淮小督桓温劝解,任命冯勉为梁州刺史,为西线左翼之前锋将军,强令平北将军桓宣领兵一万五千卒北出襄阳,沿汉水北上,自丹水入冯家寨之武关,为西线左翼之军。
平北将军桓宣,义阳太守桓诩之孙,冠军长史桓弼之子,曾相助北征大将军祖逖收拢北地汉民戍堡,亦参与当年陈留浚仪乞活军收编之事,不言其屡立战功,仅收编浚仪乞活军之事,同属于浚仪一支的渑池乞活军的冯勉所部,理应由桓宣为主,桓宣理应督理投靠建康之乞活军所部,但在冯勉一意坚持下,冯勉成为建康西线左翼之帅。
前后左右中五军,是依照整个天下局面而定,以都城为准,因北方素来都是中原大敌,故而才有北方边地为前军,都城又面北朝南俯视天下,东方为左军,西方为右军,南方为后军,中军坐中督理四军,虽五军皆居于都城,却各管一方军务之事。但领军于外就又有不同,皆以军队进攻方向为准,自北而南攻打,东方一侧为左翼或左路军,自南而北攻,西方一侧即为左翼或左路,又有自西而东攻,自东而西伐,这只是临时,与常设五军都督府有着本质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