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探子战马未停人已跳下,大步来到平阳郡郡守孙伏寿面前单膝跪地。
“报将军,南三十里厮杀震天,右都尉遇袭。”
孙伏寿微微摆手,司马卜韦犹豫道:“郡守大人,是否出兵相助一二?”
孙伏寿一阵皱眉,想到前些日收了的信件,心下轻声一叹,神色不变道:“山中乱匪数万,又于黑夜难视之时,如何可救?”
孙伏寿拨转马头转身离去,一干将领摇头跟随,唯有司马卜韦眉头紧皱,最后还是深深一叹。
“希望……你可以逃得一命……”
两千步骑黑夜离去,南方大营厮杀声震天,半个时辰后,南方大营渐渐平静,孙伏寿半路得了消息,更是微微摇头,提马加快了速度,没人多言一句,渐渐消失不见踪影。
孙伏寿知道三千河东军精锐夜袭之下,陈启国绝无逃脱可能,却不知王豹一脚踩入陷阱中,三千兵马除了少数几百人逃入山林外,余者尽数被陈启国趁夜围歼。
北面平阳郡自认为王豹会毫无意外吞了过万民夫,南面河东各县却人人自危,连夜遣派无数探子疯狂向安邑狂奔,没了三千安邑兵马,各县已经无法确保自身安全。
……
“二营战死七十五人,伤两百余。”
“三营战死二十八人,伤百人。”
……
“八、九、十营居于中军未有参战,无伤亡。”
“左旗战亡三百二十九人,伤八百七十四人。”
“右旗战亡一百二十六人,伤百人,囚凤营护佑中军,无伤亡。”
“左右两旗,共计战亡四百五十五人,伤近千,斩敌一千两百余,俘虏一千三百余,战马六百,获甲胄一千六百,俘获河东郡副将王豹。”
“王豹是并州刺史次子。”
……
临时司马赵封一一介绍着军中伤亡,众将见陈启国阴沉着脸,大胜的喜悦,狄忠良等援军到来的喜悦,全消失不见踪影。
军帐压抑沉重让人低头不敢言,胡氏轻轻叹息一声,身体微倾轻拍着两下阴沉着脸的高大男人。
“信儿,咱们是大胜,该高兴些,所有人都看着你呢。”
陈启国抬头扫视了帐内低头不语将领,沉默数息微微叹息。
“咱们兵器差,军卒不过是些普普通通民夫,训练不足,以伤亡千五而获的大胜实属不易,每一个人都表现出了英勇无畏,但是,每一个都不能忘记,忘记战死了的你们的同伴,正因是他们,他们用身体挡住了你们身前的刀枪箭矢,你们才有可能活着享受胜利的荣耀!”
“从明日起,全军为战死兄弟姐妹们戴孝三日!”
将领们纷纷站起,齐身抱拳。
“诺!”
陈启国不悲不喜看向师叔李保。
“李将军。”
“末将在!”
“仔细收拢战亡的兄弟姐妹,生是一家人,死亦同葬一穴,仔细收拢骨灰,回了祁县,本将军亲手为他们送行。”
“诺!”
李保抱拳退回站位,陈启国看向剑奴。
“剑奴。”
“末将在。”
“受伤将士仔细安置,所用裹伤之布一定要清洗干净,一定要在沸水中煮半刻钟,用火仔细烘干,调囚凤营百人照顾伤患,所调之人一定要浑身上下清洗干干净净,不可有任何脏污,伤患营饮食要最好、最优先供给,全营不许饮酒,酒水全送到伤患营清洗伤口。”
“诺!”
……
“牛阚牛将军。”
“末将在!”
“所有俘虏从今日起为本将军直属奴隶,在他们额头给老子留下个印记。”
“诺!”
……
“马峒马将军。”
“末将在!”
“领骑五百连夜南下安邑城,安邑城所有兵甲器具,王家所属私奴、家产全部籍没,敢有阻拦者,斩!”
“闻喜县有叛乱之嫌,返回时亦籍没闻喜县所有豪强、富裕者家财、兵甲、私奴、车辆,反抗者,斩!”
“诺!”
……
“孙尚香孙将军。”
“末将在。”
陈启国拿起笔墨,九娘忙充当书童为他研墨。
“唰唰……”
不一会写了一封信件,孙尚香忙接过信件。
“你亲自前往晋阳,亲自把这封信送到那王霸手里,告诉他,若还想保着王家,还想留在并州为镇,一千匹战马,一千顷太原最肥沃田地,两千私奴,少了一样,就别怪老子把天捅破,他敢做初一,老子就敢做十五!”
“诺!”
孙尚香面无任何表情抱拳领命,陈启国看向狄家三兄弟。
“狄忠良狄将军。”
狄忠良一愣,忙出列抱拳。
“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为北地勇武营营帅,狄忠俭、狄忠让两位将军为左右副帅,自左旗选千人为卒,另选五千青壮带着耕种牛马农具,为我部前旗,俘获兵甲、战马全部给与勇武营,休整一日护送阿娘前往祁县,择良田之地先行耕种,沿途敢阻者,斩!”
狄忠良、狄忠俭、狄忠让三人震惊,满帐将领全一脸震惊看着陈启国。
“领命!”
陈启国面色冷峻,狄忠良三兄弟这才反应过来,忙抱拳躬身。
“末将(末将)领命!”
“嗯,勇武营为前帅,一路以阿娘之令为尊,胆敢稍有忤逆不遵,军法处置,九姐监军!”
九娘一愣,见他神色坚决,忙与将领一般抱拳。
“诺!”
陈启国微微点头,又一一看向所有人,说道:“此次之战我部损失颇多,人员损失,辎重车辆损坏,唯一幸运的是粮食得以保存,但想要全军一同北上已经不大可能,由阿娘、九姐带着人先行前往,左右两旗必须全力支持,谁敢稍有阻挠,军法处置!”
“左旗领本部在此安营扎寨休整五日,自今日起,不再黑夜行军。”
众将见他摆手,一干人齐齐抱拳躬身。
“诺!”
众将退下,帐内只剩下胡氏、九娘和低头不语的陈启国。
“阿娘,九姐,俺想一个人静一静。”
胡氏起身,走到他身边又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莫要太过自责。”
“嗯。俺没自责,自幼不知见过多少死人,虽三倍兵力对敌,但三倍兵力也只是些农夫,能全歼河东三千精锐,并且伤损等同,如此战绩,俺已经很满足了。”
陈启国揉了揉脸颊,说道:“河东有安邑盐巴之利,或许晋阳之兵精锐一些,但俺知道,河东三千精锐绝不会比晋阳弱了半分,甚至因过半披甲而更胜一筹,此胜,并州也无人敢轻视了咱们,只是……只是这并不是孩儿想要的。”
胡氏想了下,静静坐在他身边,皱眉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此时被人盯着并不是英明决定,未来也不知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此战也获得一些人暗里认可,必如……雁门屠各,屠各五部的认可,获得朔方右部单于刘虎认可,获得邺城石韬一系认可也不一定。”
陈启国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屠各五部认可还算不错,刘虎认不认可都毫无意义,除非邺城自雁门攻打代国,可阿娘也知,那代王拓拔什翼犍之前是在邺城为人质的,邺城一时间很难出兵雁门关,那刘虎不过是冢中枯骨,认不认可都毫无任何意义。”
“至于石虎五子石韬……”
脑中想起长安时,因黄金龙铠发生的一切事情,陈启国就是一阵摇头叹息。
“石韬,以及那石宣都不是可依靠之人,哪怕暂时都不行,两人心性太过不稳定,贴上了,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被他们莫名其妙的舍弃了。”
随着胡氏的开口牵引,陈启国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确实需要一个可以依托的人。
“大郎,那个石闵、李农都是乞活军的人,咱们是不是可以请他们帮助一下?”
陈启国眉头紧皱,他对乞活军了解的颇为多一些,李农与他们关系远了不少,是广宗上白乞活军一支,石闵是陈留浚仪乞活军,而渑池乞活军正是从陈留浚仪乞活军分离出来的,当年因对祖逖大将军一事上的态度不同而分开,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早已成了各自两个不同的乞活军,合在一起是有这个可能,关键是他并不了解那个冠军大将军。
沉思许久……
“暂时先给大兄去封信,先看看那个石鉴的态度,如果可能,还是走阿爷的老路子,没人会喜欢朝三暮四之人,石韬想与石宣争夺太子,他就需要其余的兄弟支持,需要石鉴的支持,而此时石鉴领右将军,咱们也算在他的名下,太子一系若打压咱们,石韬多多少少也会因石鉴的关系而相助。”
又是一阵低头沉思,他所亲身经历的也就石宣、石鉴、石韬三人,石宣是太子,今次之事,枋头之事已经表明了态度,石韬虽最为受宠,但在枋头一事上也表现的极为不可靠,而石鉴虽没有在枋头上出了力气,但他并不认为太过奇怪,自己只是个蝼蚁的存在,为了他一个蝼蚁与石宣、石韬两人公开对垒,换做自己恐怕也不会如此,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击败了河东三千精锐,也有了一定的资格和价值。
陈启国深深叹气一声。
“除了石虎三个没见过的儿子稍微熟悉,其余的就没一个认识的,连选个投靠的人都做不到……”
“唉……”
“试试那石鉴吧,实在不行再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