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狂奔到海边,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上官驰挺立的背影。
迈起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站在他的身旁,她说:“不要以为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并不觉得对上官驰你有什么觉得抱歉的地方。”
上官驰视线睨向她,冷冷的说:“我也并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出现在我面前。”
“我出现在你前面,自然有我该出现的理由。”
“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我都可以选择不听。”
“你不可以选择不听,你反而要给我听清楚了!”
司徒雅迎向他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是,你曾经受过很大的伤害,你被你用百分百心意爱着的女人抛弃了,你有足够的理由伤心、难过、颓废、但是你没有理由一蹶不振,就像今天,就算是那个女人抛弃你的日子,那又怎么样?你的生命是你母亲给你的,不是她给你的,她有什么资格毁掉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又怎么能为了逃避情伤,就忘记了这个世界上给我们带来生命的那个人?以及在几十年以前的那一天,母亲在为了给予我们生命的那一刻,所经历过生不如死的痛苦?”
“你没有被人背叛过,所以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很多道理说给别人听总是那么容易,换到自己身上,却是另一回事。我的生命对我来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珍贵,它可以得过且过的存在,也可以随时随地的消失。”
司徒雅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不负责的话,一时生气的吼道:“那好啊,既然你的命这么不值钱,你这么不在乎,那前面就是大海,你现在就把你认为可以随时随地消失的生命葬送吧,省得活着连累家人跟你一起伤心!”
“你以为我不敢吗?”
上官驰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抬步向海中央走去,司徒雅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远,海水漫过了他的腿,他的腰,就快要漫过他的背,她突然失控的追过去,在海水里狂奔,奔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贴着他的后背伤心的大哭起来。
“好吧,既然你想死,那我陪你一起死好了,反正,多年前,我也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司徒雅的眼泪顺着他的脊背落进了大海,一望无迹的大海,又怎么能够明白,一滴眼泪的渺小,承载的却是比石头还要沉重的磨难。
上官驰停下了步伐,微微侧目对她说:“你这个傻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不傻?陪我这样混帐的人死不觉得可惜吗?”
“在上官驰你的眼里,我们只是拿着结婚证却并没有夫妻之实的伪夫妻,可是在我的眼里,你已经是像亲人一样存在的人,即便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会一直一直地陪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存在都可以。”
上官驰为她的话深深动容,他转过身,理了理她鬓角被泪水浸湿的发丝,郑重地说:“傻瓜,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爱情的失意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痛苦,但是还没有严重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就算活不下去,也是三年前的那一天,而不是今天。”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以为你真的没有了生的希望?”
“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而已,我不否认你说得对,我们的生命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辜负了它。”
“真的这样想吗?是真的吗?”
司徒雅眼角的泪痕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看到上官驰点头,她终于破涕为笑。
“谢谢,谢谢你肯听进去我的话。”
她真的很高兴,非常非常地高兴。
上官驰伸手在她眼角轻轻擦拭了一下,感概道:“你是个很温暖的女子。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一直容忍我的坏脾气,谢谢你没有像其它女人一样放弃我。”
“我不要你说谢谢,如果你真的想谢,那能不能答应我,像帮助我克服幽闭症一样克服自己的PTSD好吗?也许会有些难,但就像你说的,只要坚持就没有垮不去的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由我们的感觉去决定的,如果我们的心觉得受伤了,那就会受伤,但是如果我们的心觉得没有受伤,那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受伤了。”
上官驰凝视着她,久久无言,半响忽尔举起她的一只手,放到湿漉漉的胸前,“到去年为止,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会很冷,但是今天不是。”
他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纽扣,裸出了自己的胸膛,司徒雅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裸着胸膛的样子,却是第一次发现,惊诧的发现,在他心脏跳动的那个地方,赫然刻着一个字,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名,萱。
无论是上次在T市的酒店游泳池内,还是再往前,司徒雅都从来没有留意过那个地方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字的存在。
“到底有多爱,要在心口上刻着她的名字?”
她无比失落忧伤的质问。
“等你有一天,真正的爱上一个人,到那时,就都能明白了。”
“所以,是没有办法忘记她了是吗?”
“会努力的,因为你的话我也开始想要做个正常人,所以一定会努力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一点遗忘心口上这颗字,以及心尖上那个人。”
上官驰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他就来到了当初纹身的那家店,站在店门前,看着熟悉的招牌,心中微微的刺痛,五年前,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跟唐萱一起,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却已是物似人非。
当年陪在他身边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纹身的师傅还认得他,热情的招呼:“驰少爷,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店里来?”
岂止是纹身师傅,在B市,不认识的他的人,比恐龙还要稀少。
“如果现在方便的话,帮我把之前刻的字洗掉。”
纹身师傅愣了愣,木然点头:“方便是肯定方便,只是好端端的怎么要洗掉了?”
“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上官驰淡淡的回应。
“哦,那好。”
别人的私事,也不好问得太多,虽然这纹身师傅还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带着对女友深深的爱意刻下她名字时幸福的表情。
“驰少爷,问句不当问的话,当年你的小女友呢?你们分手了吗?”
纹身师傅一边替他清洗胸膛的字,一边试探着问。
“恩。”
“真可惜,我替人纹身纹了二十年,像你们这样的情侣也纹过了无数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一对像你们这样,愿意在自己的胸前,刻着对方的名字。”
“对方?”
上官驰眉头微蹩:“什么意思?”
当年唐萱虽然跟他一起来的这里,但他心疼她可能会痛,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并没有同意让她也在胸前刻字。
“你不知道吗?你的小女友后来一个人到我这里刻了你的名字。”
他身体蓦然一僵:“什么时候的事?”
纹身师傅想了想:“大概是三年前,我记得好像是农历九月初九,因为第二天,就是我妻子的忌日。”
上官驰腾一声坐起来,按住他的肩膀迫切地问:“你确定?”
纹身师傅被他吓一跳,慌忙点头:“是的,我确定……”
他的双手突然垂了下来,表情说不出的沉痛,木然的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递过去,浑浑噩噩的起身走了。
“驰少爷,你的字不洗了吗?”
纹身师傅追出来,扯着喉咙吆喝。
他挥挥手,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哧一声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城市的边缘徘徊,胸前的字只洗了一小半,却比当初刻一整个字的时候还要疼,隔了三年,第一次觉得迷茫,不理解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
纹身师傅说,九月初九的第二天是他妻子的忌日,但他一定不会知道,九月初九的第二天,也是上官驰与唐萱大婚的日子。
如果她想要离开他,那一定是早就有了计划,即然已经计划好,又为什么还要在结婚头一天,在心口的位置刻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