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挂了电话,就算从陆恒哪里得到承诺,脸色并没有好很多。
颀长的身影在晕黄的路灯下投射出一片很长的阴影,孤寂的透着一份苍凉。
他靠在冰凉的墙面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放在唇边吞云吐雾,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般工于心计,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了。
袅袅的香烟像是一层迷雾慢慢上升,他仿佛从层层迷雾中看到了,那段跟夏之末无忧无虑彼此相爱的场景,明明唾手可得,她笑颜如花的表情还近在眼前,他却不敢伸手去触摸。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臆想,一碰就碎的雾。
另一个动作缓慢的佝偻身影一点点从阴暗处显现,将半张脸都遮在竖立的风衣衣领下,只有那一双安这支架的腿,可以看出来人身有残疾。
韩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或者是说他早就看到了,只是看到来人的腿不方便,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抽这自己的烟。
“韩愈。”男人暗哑的声音陈述似的喊了一声,似乎早已笃定面前的人就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韩愈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见他望了过来,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怎么,你又是谁,是莫家的人,还是陆恒那只老狐狸的人,还是陆欣然的人?”
他不等男人开口,冷笑着说道,“你别说话,让我猜猜,看我是不是猜准了。”
男人沉默不语,等着他继续说。
“你肯定不是莫家的人,莫南尘冷傲的性格绝不会派你来,至于陆恒,我才跟他通过电话,那就更不可能了,陆欣然那就更不可能了,她这么谨慎的人,也不会雇佣一个残废。”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听到韩愈说自己是残废的时候,眉头都未皱一下,好像他只是说着一件跟饺子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爸爸还好吧。”
韩愈猜到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有猜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怔,“你认识他?”
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他的家庭,让他不堪又逃脱不离的地方。
“一个故人。”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带着一丝深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
韩愈也只是怔了几秒,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死了。”
男人竟然嗤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缓慢的开口说道,“看来,他还是没有撑过去,还不如我这个残废,呵呵。”
韩愈任由他笑着,手里夹着的烟已经到了尾部,烟蒂一抖全都散落在地,风一吹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他也不在意,还是这么靠着。
“小子,你真是冷漠,跟你爸有的比,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愿意跟我说。”
“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你要是说这些废话,俗不奉陪。”韩愈不知道因为是那么有些烦了,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碾碎,准备离开。
男人也不着急,平静的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抛弃你们母子离开,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
果然韩愈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转身,似乎在等他后面的话,如果没有兴趣,他毅然会离开。
“我姓杨,是你爸爸的战友,他离开只是为了保护你们。”就像他一样,杨叔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查到了韩愈的身上。
这几天的观察跟跟踪,他发现韩愈不仅是一个谨慎的人,而且相当聪明跟精明,所以才会选这个时候跟他见面。
“保护我们?”韩愈转过身,似非似笑的目光看着他,眼里全是嘲讽。
如果保护他们就不会离开这个家二十多年消失不见,就算是出现,等来的只是他死去的消息,一个简单的骨灰盒,一个破旧的盒子,简单的似乎不曾出现过。
就凭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将他们母子这些年所受到的白眼跟欺凌抹去?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廉价的原谅。
他宁愿他没有这个父亲。
“他跟我本来是一个连队,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远赴东南亚去抓一个国际毒袅,九死一生的任务,死了一大半的人,我们两个很幸运活了下去。”
说道这里杨叔顿了一下,冷笑道,“说是幸运也是不幸,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不得不东躲西藏的日子,你看到我着两条腿了吗?”
“这就是结果,不过好在我熬下来了,跟你爸分开以后,我们约定好永不联系,除非另一番有了办法对付他,才可以联系,只是没想到他却等不到这一天。”
“他?”韩愈更在意杨叔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杨叔并没继续说,而是朝他伸出手。
韩愈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烟放到他手上,看着他给自己点上烟,在哪里啊吞云吐雾。
“混得不错,还抽的熊猫。”杨叔不知道是什么用意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接着说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跟你说的时候。”
“你爸爸死的时候,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没有。”韩愈面无表情的回答,他心里已经联想到那个被他尘封很久的铁盒子,因为对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太过排斥,连他最后的遗物都不愿意打开。
但,他今晚可以考虑翻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杨叔意味深深的目光看着他,“我知道你明白我说的话,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这条小命断送,这件事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他说‘死’的时候,眼中透着一丝隐喻的恨,那是彻骨的执念。
“是嘛,跟我无关,我也不想摊这趟浑水,至于你要的东西,我没有。”韩愈也没有打算管,那个‘父亲’在他心里本来就死的。
听着韩愈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杨叔心里暗惊,是一个怎样的环境才能将一个男人培养成一个如此无情冷血的性格,哪怕他做了解释,他也可以做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