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崔秀秀怀抱着幼子打马走在人前,身侧数员大将紧跟其后,唯恐路边出现了意外,数百挎弓神射手散落于前前后后,不时会有人纵马深入路边树林之中,这些神射之人皆出身粟末部之人,是营州汉八部征讨粟末铁力部时臣服的小部族之人。
粟末部是指山林中狩猎之人,但下面又有很多部落,大部落有其名,下面又有无数小部落,若言这些小部落是中原之村寨,那么大部落就是州府之官吏。
正如官府欺压下面百姓一般,大部落同样会对小部落进行掠夺,掠夺女人、壮丁,掠夺各种财物,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大部落始终够强,下面小部落才没有足够实力来反叛。
铁力部南面是渤海国,也就是渤海粟末部,北面是黑水粟末部,铁力部夹在两个强大部落之间,铁力部若想在两强之间勉力生存,除了交好两个部落,表示臣服之意,还有就是竭力搜刮其下众多小部族,没有足够财物如何让渤海粟末部、黑水粟末部满意?没有足够让两强部落忌惮的实力,他们铁力部又如何勉力支撑?
有压迫就会有反抗,当汉八部因使者被杀而征伐铁力部时,其下一些小部族也就此脱离铁力部,成为汉八部名下附属部落。
粟末人属于狩猎一族,常年在丛林中与虎狼搏斗,生性悍勇且不畏死,不但如此,更是练就一身精湛射技,骨箭换成了铁箭,身上也披上了更好的铁甲,战力更是狂涨数倍,作为常年在丛林中狩猎之人,他们也是最好的探子,最好的护卫亲兵,经过精挑细选,五百粟末神射之人成了崔秀秀的亲兵牙将,这种奢华程度甚至比李思钰还夸张,当然了,同样的五百亲卫厮杀,最终谁胜谁负还很难说,一个是个人武技强大,一个是纪律更加严整的群体战技,很难说最终谁会获胜,但这些粟末人的强大是无可置疑的。
看着崔秀秀怀抱着小政,看着小政挥舞着小手兴奋模样,刘一贽不由摇头叹息一声。
“巡视各地收割情况,由我三部之人也就是了,夫人与一众家小……”
刘一贽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马文豹却笑道:“以小侄看来,刘院正才不应前来受苦。”
马伯聪点了点头,亦是笑道:“马兄所言甚是,刘院正身体不是很好,此等辛苦之事我等来做就好。”
马文豹点头认可,刘一贽年纪最大,又是政务院院正,是三院之首,确实应该留在营州。
刘一贽心下却是一阵苦笑,人年纪大了,谁也不好说会在何时一病不起,自年初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营州是军政分离的,虽是如此之说,但军部的辎重补给却受三院调拨,刘一贽身为三院之首,他又如何不知这意味着什么,最终军部还是归于三院之名下。
大乱初定,此时正是挣取千古名臣之时,刘一贽一想到今后史书记载,心下就是不愿就此沦为卧榻之人。
这还只是其一,还有是为了文臣们的出路,为了家族的兴盛,一想到若自己病倒后情景,想到人走茶凉之事,心下就是一阵摇头。
刘一贽摇头叹息道:“大帅身在关内,夫人一女流,世子又是如此年幼,军中将勇虽忠勇,可若无我三院支持……终究是不妥的。”
听了他的话语,马文豹、马伯聪两人也不由微微点头。他们同样为三院一方大佬,他们很清楚营州实际情况。
人走茶凉、在其位言其政、人亡政息……一切的一切都告诉着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告诉我们,权利一定要紧紧抓在手中,告诉我们一定不要轻易离开权利中心!
可是李思钰离开了,离开了营州权利中心,营州军老卒是李思钰起家兄弟,自然忠心耿耿,他们的一切都是李思钰给的,他们能飞黄腾达也是因李思钰之故,这些人很难抹除他们身上印记。可是随着逃亡到关外之民越来越多,随着外来之人增多,营州军也随之迅速壮大,但是却出现了新旧之争。
这些文臣从营州战乱不断到了如今,三院是李思钰确立下来的,军政分离也是李思钰强行通过的,他们很清楚新入营州军的那些军将在反对什么,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反对的还是因为三院把控了他们的钱粮辎重,老一辈阻碍了他们上进的道路,尽管刘一贽等人对此很是不屑,营州平静才多久?蒙哥翰他们竟然被划分到了老一辈,可刘一贽等三院文臣同样对此也是心忧不已,如此短的时间竟然出现新旧之争,竟然对他们掌握着军中钱粮辎重不满,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心不稳,人心不定!
刘一贽等人担忧,自然不愿“老”一代军武实力削弱,更不愿李思钰的名威受到了影响。在崔秀秀决定前往平州巡视时,他们在营州就有了决定,决定借此增加崔秀秀民间威望。
三人,三院之首,竟然同时离开营州,这如同皇帝外出巡视,朝中竟然无一重臣留守,这在世人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可三人还是随崔秀秀一同巡视。
刘一贽苦笑摇头,马伯聪、马文豹同样不由苦笑摇头叹息。
马文豹叹气一声,说道:“行乾也真是,外出了这么久,大唐也差不多稳定了下来,你说也该回来了吧?嘿!他还就是不回营州,总可大帅若吧整个天下都平定了?到时候大唐又当如何自处?”
刘一贽一愣,若有所思道:“若……若大帅真的平定了天下……或许……或许是我等文臣之福也不一定。”
马伯聪看了一眼刘一贽,心下也是一动,一旦李思钰、李行乾平定了整个天下,民望自然在大唐皇室之上,到时候,大唐的天空很可能因而改变,那时……
一想到今后,马伯聪心下也不由加快了稍许。
马文豹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这种可能很低,尽管我营州人人人愿行乾如此,可是行乾就是不按常人之想,想来是不会的。”
刘一贽、马伯聪几乎是看着李思钰长大成人的,对他的品性很是了解,挺了马文豹话语,头也不由有些疼了起来。
“唉……”
三人齐齐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