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底下,吞天魔龙晕沉沉地趴着,用爪子去刨地面。
他现在满鼻满脑都是那条小龙的味道,觉得自己要升天了,趴着什么事都不做。
一个容貌威严俊美的成熟男子被关在大山中,周围十分有违常理地长了数棵参天大树,树枝成网状,带着极具威力的黑雷,虬结纠缠着不让他出来。
吞天魔龙也怕那些黑雷,挪了挪龙身,趴远一点儿。
成熟男子眺望远方天空:“响雷了。”
吞天魔龙吸了吸口水:“又劈不到你头上来。要是这雷劈到东边那些独角兽就好了,把它们都给烤熟,然后我一口吃掉。”
说是这样说,但吞天魔龙并不热衷吃独角兽,他想舔龙。
可惜眼前的混沌皮糙肉厚,想必龙角也干涩难嚼,真是让他无法起食欲。
怎么儿子那么香,老子那么臭呢?小龙,叔叔好想你,想你想得独角兽都吃不下。
混沌帝龙无视吞天魔龙,一直展望远方,蓦地,他目光如电,左掌翻出,一道黑沉沉的雾气疾射而出,精准地从密密的树网中透出去,“噗嗤”一声,没入什么东西的身体里。
八方雷杀虎壮硕的虎躯瞬间被吸得两颊凹陷,肚皮从中间扁下去,看着是在往内挤压,却“轰”地一声炸开,碎裂成血雾,散在空气中。
吞天魔龙现在闻不到其他味道,只瞟了一眼八方雷杀虎,就翻个身继续躺着。
八方雷杀虎虽然在紫山秘境算得上顶级妖兽,但他和混沌都不放在眼里,混沌要莫名其妙杀一只虎,就让他杀好了,可能是一进紫山秘境就被关着,心情有些暴躁。
但混沌这也是自找的,他又不是他们吞天魔龙,实力也算得上可以,跑到紫山秘境来岂不被天道戒备?这不是找关吗?
唉,美丽的小龙,你这么香,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父君。要是你父君不幸蠢死,以后就由叔叔来抚养你吧。
吞天魔龙现在总忍不住想那条小龙,他不想鼻尖的气味消散,用爪刨了个长长的坑,把自己埋进去呼呼大睡。
苍敖盘腿坐着,看着远方青山,他闻到了伤心的味道……
苍敖本来就满身狂放的龙压,现在更是毫不掩饰,将一身龙压都释放出去,霎那间,紫山秘境的妖兽都四肢颤颤,跪伏在地上,灵植们则将自己的叶片都合拢在一起。
他们脑中同时响起一个庄严的声音:“尔等妖兽,速来朝拜。”
紫山秘境的修士们便惊奇地发现,刚才还要咬死自己的凶兽乖顺无比,撒开蹄子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都不带停下喘气儿的。
苍敖感受到铺天盖地潮涌而来的脚步声、扇翅声,眉宇间更显忧愁,太多了,这些妖兽中实力强的简直如过江之鲫。
另一边,宁隋头疼欲裂,从地洞中转醒。
他身上的药性倒是被除了,但是昨夜的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多,他费尽力气想昨夜发生的事情,方想起零零碎碎的、师兄的触感。
宁隋陡然惊骇,师兄为了二人的性命,不惜献出自己被他亲?
宁隋清醒过来,甚感师兄高义善良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当真过分,他亲了一下,就该忍住接下来的几下的,师兄被他亲得……虽然羞红了脖子,但想必也没法承受他的热情。
宁隋原本的打算是,之后他和师兄结道后,都要循序渐进。先慢慢亲吻师兄,等师兄渐渐能承受了,也不会太羞了,才亲遍师兄全身。
师兄现在也不知如何想他?昨夜可不是幻境,他是真真正正的唐突了师兄。
宁隋的心都灰了,想找师兄出来解释,举目四顾,却见洞内空荡荡的,除了地上破碎的乾坤袋外,毫无一物。
本掩住洞口的大石不知去了哪儿,外边的妖兽也不知走没走,宁隋担忧林星夜,不顾身上的虚弱,撑着起身出去寻。
他昨夜吐了血,衣服上都残留着血迹,偶尔碰到别人,别人也以为他是被妖兽攻击了,又见他手握阵盘是个阵修,不禁起了拉拢的心思:“阁下可要同我们一起上路,现在紫山秘境可不太平,好多人要么被不夜城的爪牙杀掉,要么被他们抓走献给他们的少君。”
同行的人补充道:“对,听说昨夜还抓了个剑修走。那剑修也是傲,誓死不从,手筋都被挑断了。”
宁隋拳头握紧,杀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出来,他师兄才被亲得浑身发软,又那么怕外边的妖兽,他不见了定然是被人掳走的。可恨他就在师兄旁边,却放任师兄被歹徒掳走。
宁隋绝不能原谅自己,心中一激,胸内气血就一涌,被他强行咽下去。
那群人看他神色没松动,也就以为他是个独行侠,道:“阁下要是不同我们一起走也可以,只是还是请小心为上。不夜城的人虽然今天一天都没出现,说是那少君已经抓够了美人,回城享受。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放出来的障眼法……而且紫山秘境哪里说出就能出。”
“多谢。”宁隋再也待不下去,他御阵离开,等到到了僻静出时,还想使用禁阵找师兄。
可是他将师兄连着画了三遍,阵法都只朦胧地指出一个方位,宁隋便知道这是林星夜离他太远,阵法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师兄,真的被掳回不夜城了吗?
宁隋心中悔意和恨意滔天,他深深地觉得自己无能,不能追踪师兄。他有千里追踪阵,却没在师兄身上用……不,千里哪里够,千里追踪阵之上是万里追踪阵,只有万里追踪,他才能保障师兄的安全。
宁隋从未那么强烈地升起过学习万里追踪阵的想法。
他朝着阵法所指的方向行去,不期然便在尽头处看见一层紫色的光壁。这光壁挡着人穿过去,宁隋一道灵力飞过去,对准隐藏的光壁中心,也不能破开它,只是眼前山海倒转,瞬间就变成了别的模样。
这该是幻阵。
宁隋想按照天行有常,生死相对的规律想找到突破口,却发现眼前的景象没半点破绽,它们就像真的存在在这里,真实无比。
花草有芳香,流光携微尘,本来十分正常,可是远方又跑过来一只小小的猫,猫长着獠牙尖爪,追着一只巨大的独角兽跑。
荒诞和真实融为一体,真正做到将规律运用于无形。
宁隋去探草,草的脉络、触感在他手中清晰浮现,一旁的土中结出来一把利斧,斧头锋利,如同一个斧修站在那里咆哮。
这是真正的幻,也是真正的真实。
宁隋心中有了推想,他走到河边去看自己的脸,剑眉朗目,丰神俊秀,双眼沉如暗夜。
这是一个真实的虚妄之地。
就像宁隋,他现在没解开自己的幻术,他从河水中照到的脸就是假的。可说他是假的,这张脸又才是宁隋真正的脸。追着独角兽的猫体态瘦小,但是独角兽食素,当然是猫追着他跑。然而在外面,猫再吃荤,独角兽也能轻易制住它。
宁隋心中有了个想法,要破这幻阵,就造出一个同样的虚妄之境和他反着来。
他在雪峰上方用火灵石布出烈焰之阵,又在河水上方扔出个干涸之阵,中间过渡的地方,宁隋则想起紫山秘境外的地貌,他当时就看在眼里,只是不懂,现在有了想法,便大量推算布阵。
宁隋可不像林星夜般受天道厚爱,林星夜能轻而易举出紫山秘境,可他不行。就连混沌帝龙强行打破紫山秘境的结界进来,也被天道制约,关在树山中,等着紫山秘境真正再开放才把他放出去。
宁隋即使靠着本事破阵,天道也要横插一脚。
幻境深处,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走出,身上龙威赫赫,不容忽视。
宁隋心知这是紫山秘境中最强者的幻影,被幻境造出来阻挠自己。
他不可能放弃,不然师兄在不夜城中若是受辱……师兄又性烈,若玉石俱焚的话……
宁隋不敢想,他将自己的所有灵石、阵盘全都拿出来,拼命制造其余幻阵,有归元宗宗主,有荣虚真君、甚至宁隋小时候碰到的面具怪人。
可是,他毕竟刚学,这么多的人,到底被眼前的中年男子打败。宁隋也受了反噬,浑身伤痕累累,他痛的时候,便想到师兄的手筋,心中便被恨意填满。一狠心,便用刚才这怪物流的血和着紫山秘境的灵土,刻了个新阵。
阵法又缺个阵眼,宁隋没有多的灵石,便以自己做阵眼。霎那间,他的眉眼变成苍敖的样子,虽是幻象,但是真假又怎么分得清。
苍敖的幻影冷哼一声:“小辈,狂妄自大。”
他们战在一处,过了几招……幻境便没法承受两条毁天灭地的混沌帝龙的龙压,自行解散,所谓以力破万法便是如此。
与此同时,苍敖的幻影消失,宁隋吐出一大口血,借着光壁打开的一瞬间跃出去。
光壁外,是林星夜打开的通往不夜城的空间隧道。
宁隋掉在那个隧道里,只能进不能出,等他通过隧道时,赫然掉在一个蝶香四溢的花园中。
这花园极其奢华,围着湖的栏都是用玉石打造,花园里随处可见珍稀灵植,皆随风摇曳,各展美姿。
宁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廊下就来了一列美人,对着他盈盈一拜:“妾见过君上。”
君上?宁隋可不是什么君上,他想出去找师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就过来,见他没挥退那些美人,便弯腰提醒道:“主君,少君回来了。”
主君?少君?宁隋心中一惊,他暗暗查看自己的身体,便瞥见一双漆黑带云纹的靴子,不是他的装束……是幻境中那人的,难道是幻象没解开?那么他的模样难道也……
宁隋第一次学那阵法,会用不会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第48章
宁隋在这一瞬间惊诧万分, 他试着解了下自己身上的阵法,却毫无作用。
宁隋便知是自己之前太过冒险, 紫山秘境内展示出的天地大阵包罗万象是何等精妙, 他能侥幸破阵已属不易, 暂时被这阵法反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宁隋到底是从散修到归元宗外门弟子再到内门弟子, 他经历过许多, 心态也就如山般平稳,很快就镇定下来,全力面对面前的情况——
紫山秘境内的幻影实力太强,连归元宗宗主都不是他对手。面前这些人也有不俗的修为傍身, 尤其是这名老者, 修为应该不在归元宗长老级别之下。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位主君,定然以为他是什么歹人, 可不会听他解释什么。
宁隋现在便只能顺势装下去, 寻着合适的机会离开去找师兄。
他根据那名老者的话, 再想想秘境里的幻影性格,负手沉声道:“你们退下。”
那列美人闻言,虽然想贴上去, 但也怕他身上散发出的龙威, 柔柔齐齐地应了声喏, 再从廊下退走。
田寿一眼都没看那些美人, 继续道:“君上可要现在去看少君?”
唉, 少君这次回来时身上带了一堆伤, 也不要人医治, 将自己一个人关进寝宫。田寿是看着林星夜长大的,少君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傲,要知道人这一生哪有全是赢的,输一次还是几次其实都不打紧。
少君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些,城中那些殿主都说君上不属意少君继承大统,也猜测少君性子孤傲,不讨君上喜欢。只有田寿知道,这对父子之前的关系有多么好,完全看不出龙族亲情淡薄。
即使后面主君又有了好些儿子,少君也是主君的长子,那等父子情谊岂是说散就散?
现在少君受了委屈回城,主君定然知道了这个消息,田寿才揣测上意,主动搭桥给主君,让他去看少君。
“少君离家多年,想必也想主君得紧,主君若要修缮父子关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宁隋一个冒牌货,怎么敢去见别人的儿子,他端足姿态:“不必,他既受了伤,便养养再说。”
田寿一顿,难道志燮的死真的让主君恼少君到这个地步?
也对,毕竟志燮是主君的子嗣,尸体都被寄到主君跟前,当时主君便大发雷霆,混沌帝龙的威压一起,差点毁了一座宫殿。
田寿是苍敖的管家,顺从的本该是苍敖的意思,可他担忧苍敖后悔,还是忍不住冒着被罚的风险劝道:“主君,志燮殿主之死并不能全怪少君,少君只是雷厉风行了些。志燮殿主虽是主君血脉,可只有少君才是正统,主君,望您三思。”
田寿也只敢在少君的事情上劝劝主君,要是其他的事,主君做了决定后别人再置喙,他是一点也不会听的。
唯有少君的事是例外,为着这点例外,田寿才敢斗胆多说。
宁隋从田寿的三言两语中大致猜了猜:好像是这张脸的主人生了至少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地位高些的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
这般子嗣相残的事情,试问天下哪个父亲忍得了?宁隋便道:“你不必多说,也不用管他。”
田寿便不在此事上多言,在主君的诸多儿子中,田寿无疑是喜欢林星夜的。
少君小时候虽然也总爱学大人绷着脸,但是每次主君忙不过来,田寿去比武场接他去主君殿内用饭时,少君都会带着一额头的汗,冷着脸,实际开口就软:“寿叔叔。”
少君是最可爱的龙了,主君之后的那些儿子,一个个的只会逞凶斗狠,嘴上说出来的话也气人,生生将少君气离不夜城。
田寿有分寸,不会在主君明显有气时为林星夜说话,免得起了反作用。
他恭敬道:“那主君现在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