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鲤方才只想到了她家少爷,委实是把糯宝给完完全全忘了,当下看到糯宝这般兴奋的模样,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内疚,面上不自觉升腾出一股红来。
“糯宝你能没事,我也很高兴。”
穆音阁轻声嘱咐糯宝,“姐姐刚刚醒来,身上还带着上,糯宝可不能扑到她身上。”
糯宝自然是乖巧地点头,连声保证,“糯宝知道!一定不会的!”
穆音阁这才笑着把她放了下来,糯宝迈步到床边,小心地挨着床沿,只是望着她,却是半分不敢伸手碰上一碰。
她的脸因为兴奋泛着阵阵红润,她又再次表达了自己的高兴,“鲤姐姐,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江鲤的心里涌着一阵阵暖意,这个孩子,她不过是随手救了,却不想,她竟是这般念情。
糯宝仍然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姐姐,我刚刚去看了楚哥哥,他还没有醒,不过你放心,神医爷爷说了,他皮糙肉厚,壮得像一头牛,神医爷爷的医术又是高超至极,一定能快快地好起来!”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带着我冲下来的那匹疯马,它现在,可是被我驯得服服帖帖的!我让它往东,它绝对不敢往西!哼!若不是它,我们怎么会摔下来!”
“咦,可是,也不能全怪它,如果不是它发狂的话,我们也遇不到神医爷爷和神医奶奶。鲤姐姐你一定没有想到,我以前就认识神医爷爷,神医爷爷还在我家做过客呢!这下好了,等到你和楚哥哥的伤势都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我爹娘了!”
“还有还有,我还见到了大狗子!跟我家二狗子长得一模一样呢,可机灵了!七七姑姑说大狗子是神医爷爷从我爹那里抢来的呢!我可真想抢回去!”
两人都静静听着糯宝高兴的叽喳个不停,江鲤听到了很多自己未听过的词,却也是含笑听着,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温柔浅笑,穆音阁眼神更是有如温柔圣光。对她而言,但凡是孩子,便没有不可爱的。
每每跟孩子接触多了,她的整颗心便都禁不住软了又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天真单纯的,他们的哭,他们的笑,也都是干净纯粹,不带半分杂质,更能叫她不自觉想到更久远的一切,生出许多念想。
待糯宝终于说完了,江鲤望向了穆音阁,语气诚恳,“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江鲤今生今世怕是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
穆音阁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是多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意味,“孩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真的算起来,我还首先得感谢你。”
江鲤闻言顿时一头雾水,大眼睛中顿时又蒙上了一层层迷蒙水雾。
穆音阁笑着看她,那笑中充满了感激,这样的神色,更叫江鲤觉得莫名其妙。
正在她满头雾水之时,外头便又传来了一个温厚慈和的声音,“阿音,这孩子情况如何?可醒了?”
随着那声音传来,他的身影随后而至,江鲤外头,同样是从脚往上,一寸寸地移动目光,最后定格在了那张蓄上了小胡子却依旧清隽不凡的脸上,她脸上的神情不自觉便顿了顿,脑中的记忆快速地调动了起来,片刻,她的脸上便松快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大叔!原来是你啊!”
太叔凌亦是看到了江鲤已然转醒,对上那孩子眉眼弯弯笑得开心的样子,他莫名就开怀了不少。
他朗声笑了起来,“丫头,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老头子可就要怀疑自己的医术,得寻一块豆腐狠狠撞死了。”
江鲤一时心内各种情绪百感交集,那种轻松愉悦,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就好像,她不仅仅是重逢了寻常的路人,而是一个十分之重要的人物。
数年前,朵曼内乱,太叔凌一行的举事出了意外,仓促发起,最后以惨败收尾。
太叔凌虽然是杀了仇人,也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就真的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条命罢了。
最后,若不是偶遇了不怕死地在战场边城做药材生意的纪楚含和江鲤,被他们所救,太叔凌这一带神医,也已经是没法自救,怕是也早便到阎罗王那里报到去了。
当初纪楚含要铤而走险去朵曼经商,那是行了一步险棋。
他在纪家非嫡非长,要出头,便只能抓住任何一切机会,而那场朵曼的大战,便是他抓住的第一个大契机。
他抓住了,他靠着那场内乱把纪家的产业拓展不少,创造了可观的收益,也在纪家闯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当时,他并不打算带着江鲤同行,是她坚持要去,他实在拗不过才放了她同去。
遇到太叔凌,是一次十分巧合的机会,他浑身是伤地倒在了他们的马车旁,纪楚含是个商人,更是个冷静又有些冷血的人,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他断断不会出手相救。
但是江鲤却坚持把太叔凌救了。
事后江鲤被纪楚含数落了很多次,直骂她过于心软,完全不了解别人的底细就贸然出手。
江鲤只是垂头受着,心里却莫名地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那段与太叔凌的相处,亦很是不赖。
只是那时候的太叔凌心情低郁,明显没有现在的这般开怀。
江鲤回忆着当初的场景,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冥冥安排,她救了他,现在,他又救了她,真奇妙。
现在的江鲤,只是为这巧合感到一阵阵欣喜,却不曾想过,这样的机缘巧合,实际上,只是他们羁绊的真正开始。
江鲤笑得两眼弯弯,那股不谙世事又轻松愉悦的小女儿娇憨可爱便又展现了出来,悠悠凉凉的,叫人觉得光看了她的笑容,便心情舒畅。
太叔凌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语气慈和,“既然醒了,可得好好养着。今后,可不许再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毕竟,以后可没有这般好运气,还能有人救你。”
江鲤面颊有些赧意,与太叔凌对视一眼,复而又笑了起来。
这番话,便是当初太叔凌醒了之后江鲤一副小大人模样苦口婆心对他说的。她那一副稚嫩单纯的模样,偏就端着这么一副模样,老成地对他说教,叫当时的太叔凌又是失笑,又觉得心里发暖。
这世上,能有人肯这般对他说那些话,便是他今生今世的福气。
江鲤现在的心里,亦是犹如当初的太叔凌一般温暖,这世上,能有人肯对她说这些话,是她的福气。她要把她所有的福气,全都好好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