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晴天风过无痕,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悠闲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挪动,光影在明与暗之间此消彼长。
咚咚——
敲击的声音忽重忽轻,伴随脚步声在屋里响起。
“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张婶子的大嗓门中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屋顶上的人从边上探出头,露出一张凌厉艳绝的美人面。
席安瞧见齐寐披着外衣出来,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头,瞧着柔软又乖顺,形状姣好的唇似抿着鲜花,略显出红润的色彩。
“齐寐。”
瞧着他要往外走,席安开口叫了一声。
她一开口,齐寐敏锐抬头,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怎么起来了?”席安坐在屋顶上问他。
“屋里闷,出来看你在做什么。”
齐寐仰着头回答,居高临下的目光下,那张成熟中夹杂着青涩意的俊面显得越发小巧。
听到这话,席安索性丢下手中的活,攀着屋檐几个动作就从上面跃了下来。
她动作迅速利落,瞧着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身手很是敏捷。
“走,带你去吃东西去。”
席安拍了拍手,做到一半的活就这样被她丢在了一边。
齐寐眨了眨眼,偏头瞧了瞧屋顶:“你不修了吗?”
“不修了,修不好。”
席安说的实话,这屋子年久失修,原先造的时候就没用什么好材料,席安又不是专门做这行的,说是修补,实际上不过是拿着瓦片稻草看着遮一下。
她心里是觉得这宅子破旧了些。
只是席安不求奢靡之风,物欲不深,原先独自一人时觉得这屋子不错,左右还有个屋子好好的,能遮风避雨,住得下人。
如今多了齐寐一个,日后若是成就好事,又会再添几个孩子,少不得要考虑扩建修复的事。
这些席安心里头琢磨了几天,见齐寐现如今身子已然大好,顺势提了出来。
“齐寐,你说我找人把屋子重修扩建一番如何?”
齐寐自无不可:“但席娘子,修院子是不是要很多银子?”
席安亦是满脸茫然。
“重修扩建一下,应该不用多少吧?”
这事,在吃饭的时候被提了出来。
因为齐寐染病的缘故,张叔一家怕席安照顾着齐寐顾不上自己,这几天吃饭两家都是在一起吃的。
席安提出了这个想法,张婶子和张叔面面相窥。
“这修房子还好说,若是扩建……”张叔语气迟疑。
张婶子哎呦一声,有话直说:“这扩建还是重修都是个麻烦事,如今春忙怕是找不到什么人,得等上一等。”
“安丫头,你打算扩建成什么样子?”
席安想了想自己原先在边疆住过的一进大院子,信手一指,比出了比老屋还要大三倍的位置。
“建大概这么大,做个一进的院子。”
“哎呦。”张婶子惊掉了筷子。
“这么大?”
“要说安丫头你还是见过市面的,这一进的院子还是镇上有,我们农村哪还顾得上进不进的。只是你这工程量不小,恐怕花费颇多。”
席安心里也有准备,主要是想着要给齐寐弄个书房,还得留几个房间空着,这么大正好。
“叔帮我找人算一下吧,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就是。”
张叔爽快答应,还道:“老婆子你可别大惊小怪,人安丫头有本事着呢,一个院子多进几次山就赚回来了。”
“进山?进什么山?”齐寐听着当即发问。
席安也不瞒他,把自己要与张叔一同进山打猎的事说了。
齐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唇瓣抿得发白,捏着筷子的指尖用力到青筋暴起,桃花眼死盯着她不放。
“你要进山?”
席安点头。
“你又要进山!”
齐寐都要被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死,一时脸色难看,抿着唇不说话。
心里与自己怄气。
席安这才后知后觉齐寐生气了。
吃过饭,她把人堵在墙角,低声问他:“为什么生气?”
齐寐抿着唇没回答。
席安就把人堵着,也不干嘛,就盯着他不放。
齐寐被盯得耐不住,跺了跺脚无可奈何问:“我好累,能不能让我走啊?”
席安自然答应,转头又把人堵在了床上。
她坐在床边看着抱着被子满脸呆滞的齐寐,再一次发问:“为什么生气了?”
“你,能不能不要进山……”齐寐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无理取闹了。
家里没有进项,席安白养着自己一个大活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确实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席安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这件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
“现在家里没有进项,又要修房子,而且进山打猎也是和张叔说好了的。”
席安认认真真的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答应,最后又说:“等房子修好,安排好一切,我再答应不进山打猎,可以吗?”
指尖攥着被角,用力到发白。
齐寐抿着唇,半晌吐出一字:“好。”
“席安。”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是男子,本该由我来照顾席安的……”齐寐喃喃着。
他状似失意,心中也是困惑不解的。
自己装菟丝花的想法是不是有问题,或许席安喜欢的是与她并肩的男子呢?
“如果席安,你遇见一个武功本事就不输于你的男子,会不会……”喜欢他。
“大概,我会和他成为好兄弟?”席安畅想了一下。
“他若本事不小,我定会推荐他去参军或是考武状元为国效力,若是性情再是直爽快意的,那我定然愿意与他做好兄弟,日后国家危难之时定能并肩作战,成为互相托付的好战友。”
齐寐:……
就……一定是兄弟吗?
“不过齐寐你也不用太介意这种事,我说过齐寐没地方可去,可以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这不关齐寐有没有本事,又或者是否能赚钱,仅是我自愿罢了。”
席安认真的回答。
她说话素来认真,从来都是肺腑之言。
换句话说,她就喜欢齐寐这样的。
强大的男人军营里太多了,她偏没一个看得上的,只觉白衣长衫的公子俊美无双,又许是原先对念书的执念,总想找个会读书的夫郎。
齐寐:……
虽然但是,有点开心。
“所以,齐寐是因为山上的问题生气吗?”话题有转到了这上面。
齐寐被她先前的话哄得心花怒放,这个时候也没有再甩脸色,温柔的叮嘱。
“山上打猎到底危险,席娘子千万小心。”
“嗯,我会小心点。”
席安认真承诺。
当天下午,齐寐喝完最后一碗药,席安正在收拾屋子时,张叔找了过来。
他拿着张纸,把席安叫到了一边。
“我问了我一个老朋友,他说你要造一进的房子,他能介绍匠人建造。寻常材料大抵是要六十两银子,若是青砖绿瓦多好材料要八十两往上。”
“安丫头,这屋子造那么大也没什么用,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要考虑一下。毕竟几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张叔舔了舔干裂的唇,没说自己心底还是觉得这屋子造出来不划算。
农家人造屋子,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银子。
席安心里有想法,对这个价格也没有多意外,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张叔。”
“还要麻烦张叔先帮我找人把屋子修一下,总不能下雨天漏雨,任由屋顶这样破着。”
张叔答应了:“诶,也不用特意找人,张叔明天就帮你修。”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送到席安的手中。
“这是熊瞎子卖来的银钱,两对熊掌卖了二十两,其余熊肉卖了十三两并两百文,你数数,都在这里了。”
席安拉开袋子,仔细点着数目。
张叔语带可惜:“可惜了那张熊皮,破了几处,你又不卖,否则还能卖个十几两。”
“那熊皮若是外面卖,百两一张也不为过。”席安摇摇头:“那些商人收了熊皮,回去会再次处理,便是破损的熊皮,也能轻易卖得上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张叔嘶了一声,先是震惊与羡慕,随即叹息。
“那有如何?我们又不会处理,能卖得十几两就够全家三五年的嚼用了。”
席安倒是会处理,边疆通商的蛮人拥有非常特殊的处理皮毛的方式,可以将皮毛处理得很好,再经过商行转手,能在京城等富饶之地轻易卖出高价。
她曾经跟蛮人的战俘学过,那熊皮打算留着给齐寐做皮袄子的。
她将钱袋子里的钱拿出一半,收紧绳子,将钱袋子还给张叔。
“说好的一半。”
这张叔如何肯收,连忙推拒。
“你这是做什么,叔可不能占你便宜。”
席安不耐烦推拖来回,直接强硬的塞到他手上,转身跑去与齐寐说话。
张叔看着手里的钱袋子,一时神情复杂。
当夜,张婶子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你今天怎么回事,同你说话也不应。”
张叔沉声道:“你拿着油灯过来。”
张婶子点了油灯,一转身看见桌上十几两银子,捂着胸口险些没叫出来。
她这一辈,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
“哎呀妈呀,你这钱……这钱哪里来的?”
“席安给的。”张叔把事情说了一遍。
神情复杂:“她是个好孩子。”
张婶子听了亦是叹息:“如她两个婶婶贪婪泼赖,偏生她是个好的。”
“她身边没有什么亲戚看顾,日后我们定要好生待她。”
张婶子点头:“这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