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胧山连续泡了三天温泉后,柳明溪的身子已然好了大半。
若是陪她泡温泉的人不是赵政霖,或是那人不要一有机会就对她动手动脚,又或是在夜间,那人不是非要与她同榻而眠不可……她必定愿意一直待在这里,直到伤愈兼毒素清除彻底。
可是她和赵政霖留在月胧山上日夜相对算什么?
柳明溪认为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得出大事,于是乎,她天天吵着闹着要去云城。
隔日清晨,赵政霖终于松口了,带着她启程去云城。
当他们乘坐那顶简便的青幔马车停在熙熙攘攘的云城外时,正值晌午时分。此时柳明溪仍抱着某人的腰睡得正香,睡颜娇憨。
赵政霖静静地靠坐在马车上,他略感好笑的垂下眼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小脸。
她小巧的唇瓣丰润艳泽,双颊红扑扑的,看着好似熟透的果子。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端,简直诱人犯罪!
他的薄唇缓缓流连在她秀气的耳廓上,下一瞬含住了她珠圆玉润的耳珠,用唇舌细细地描绘,吮舐。
感觉到她的身子不自觉轻轻一颤,自喉头里溢出来一声娇媚而婉转的嘤咛,他满意地扬起了唇角。不过,她睡得熟,似乎仍没有醒转来的意思。
赵政霖哑然失笑,在她唇上飞快地轻啄一记,道:“溪儿,云城到了。”他声音低柔得近乎沙哑,语气中又仿佛带着愉悦。
果不其然,柳明溪闻声倏地弹坐起来,等到她隐隐感受到凉意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人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脸上霎时烫得厉害,颤着声抗议道:“你!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他低低地笑了,因为靠得太近,柳明溪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腔里隐隐的震动。
他不无调侃道:“我既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反而是你……”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觑了眼正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柳明溪。
柳明溪面上又是一烫,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方才还真是她抱了他的腰不撒手。
可那也是因为车子里实在太挤了,要知道这架马车本就既简陋又狭小,车内拢共就这么点地方。赵政霖长得人高马大,他好好的有马不骑,偏要跟她挤在车厢内。
某人还大言不惭,美其名曰:“我会好好照顾你。”
而且他们明明约法三章,说好了不动手动脚的,他却……亲了她,好吧,这回他还真是既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
柳明溪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若不是她一心想要尽快赶到云城,她不会轻易妥协,可她也没想到赵政霖竟会随时随地发情,这厮简直是太过厚颜无耻!
她实在无处可避,更何况她的身子毕竟还弱,只得任他胡闹。
可他也不想想,他们可是在人来人往的云城。若是真闹出什么动静来,不论是前头的车夫还是边上过往的行人,谁会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
始作俑者却丝毫不以为意地帮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而后一把将她抱下车来。
不论是赵政霖还是柳明溪,两人身上俱是简简单单的衣饰,却仍掩不住他们绝世的风华。
古旧的云城外,这一双璧人一出马车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们并肩而立,显得格外耀眼,仿佛天地间所有人与物,都在刹那间化为黯淡的灰,只剩下这璀璨夺目的一对。
赵政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柳明溪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他已年近三十,做事却愈发毛毛躁躁,跟个愣头青似的。
“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赵政霖理所当然道,说罢,他抱着怀中人,在她的抗议声中大步流星地往城门走去。
人们纷纷侧目,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甚至开始拍手叫好!
柳明溪脑子里一片混沌,早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面都要给这厮丢尽了,她所想到惟一能做的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然后自欺欺人地想着:看不见我,他们都看不见我!啊啊啊……
目送那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离去后,翼仍呆呆坐在马车前,神情晦黯。
天天跟殿下吵闹不休的人是柳氏,死活要和殿下分手的也是柳氏,此刻正和殿下如胶似漆的还是柳氏。
只要遇到柳氏,殿下整个人就变了!
回想起前些时日他自作主张做的事,忽然意识到,他们当初约莫真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云城毕竟是瑞颢国的都城,不可能一直紧闭城门。
原本准备去城里赏灯游玩的人们很多,但他们大多已经返乡,有些则去了海边或附近的月胧山。此时城门外的人算不得多,城门外设了关卡,看着却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举动,右进左出,秩序井然。
城门外缓缓地走过来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但见他一身简简单单的月牙色长袍,却衬得他尤其俊美不凡,令人一见难忘,无法忽视。
更为引人瞩目的是,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身形纤细修长的美丽女人,她乌发如墨,肤白如雪,有人偶尔觑见了那女子的面庞,粉面娇娆,形容姣美得无以描绘。
不得不说,这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实在是有些醒目得过了头。
赵政霖并没有和翼一起进城,他和柳明溪选择先走一步。不曾想别人都能顺利通过,丝毫不见有人停下的关卡,惟独赵政霖和柳明溪被拦下。
“来自何地,去往何处。”一名宽鼻厚唇的官兵忽然拦住了他们。
“丘水人士,内子身体抱恙,特地前来云城,找医馆的大夫们瞧瞧。”赵政霖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名官兵伸长脖子往他怀里瞧了瞧,面不改色地将大手一挥,放行了。
赵政霖走后,那名官兵掏出了怀中的画像,对身边着常服的男子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尾随而去。
赵政霖浑然不觉般穿梭于云城街头,顺顺当当地找了家不甚起眼的小客栈住下。
******
夜幕降临时,赵政霖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抱着柳明溪出门了。
靖味轩地处人流如织的闹市,这里常年宾客盈门。
“二位客官,里边请!”小二满脸堆笑,殷勤地迎了上来,“二位来得时间下正好,楼上刚好腾出了雅间。”
“给我雅间,还有,把招牌菜色都送上来。”赵政霖交待道,声音低沉。
“好嘞,这位爷,这位夫人,请稍等片刻。”小二笑容满面,爽快地应下来。
“嘿,我说小二,爷刚刚问你的时候还说没有包间,怎么他们一来就有包间?”大堂的一角,忽然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一位黑脸壮汉。
“哎呀,那可真是不巧,眼下也没有包间了。”小二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
“太不像话了,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爷是差钱还是差颜面,狗东西竟敢对爷看碟下菜!”黑脸壮汉显然对小二的态度很是不满,骂完小二,犹觉得不解气,他伸手指了指赵政霖,嚷嚷道:“还有那个小白脸,你给爷等着!”
“娘希皮,算个什么玩意儿,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
楼下一阵喧哗,柳明溪好奇地打量着那位一脸淡定的小二。
比小二更为淡定的则是正被人骂作“小白脸”的赵政霖,他对那些人视而不见,闻若未闻。
他抱着柳明溪径直往楼上走去,仿佛并未发现身后那一道道满含着打量、探究意味的目光似的。
“这位爷,里边请。”小二笑吟吟地将他们迎进了走廊尽头,一处看着还算雅致的包间内。
说起来,靖味轩并不逊于京城的五味居,不过,只要一想到五味居,柳明溪心中就颇有些不是滋味。
“明溪,你看看,想吃些什么?”赵政霖素来冷峻的面上诡异的带着古怪笑容,令人很不习惯。反正柳明溪一看到他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顺着他的手,她终于把视线放在他们面前的一张红木雕吉祥如意云纹八仙桌上,那上头已经摆好四碟切时果,分别是香圆、真柑、石榴、花木瓜。
几个跑堂复又鱼贯送上了四碟干果子诸如荔枝、榧子、蒸枣子之类的,这才开始上正菜。
第一道:肫掌签、鹌子羹。
第二道:妳房签、三脆羹
第三道:羊舌签、萌芽肚胘。
第四道: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
第五道:酥炸脆圆、鸳鸯炸肚。
第六道:螃蟹酿橙、洗手蟹。
第七道:沙鱼脍、润鸡。
第八道:炙炊饼、脔骨
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美味佳肴,水陆毕陈,满满当当,直看得柳明溪暗叹不已。
跑堂还要下去,忍不住叫住了问道:“还没上完么?”
跑堂的立时垂首应了声是,又道:“尚有四道劝酒的,炸香螺、蝤蛑签……”
听得柳明溪目瞪口呆,都说瑞颢国是蛮夷之国,可他们对吃食的讲究程度不亚于大周。
柳明溪已经恢复了至少七成,虽然精神仍有些欠佳,走走路吃吃东西却不成问题,偏生赵政霖非要一手包办她的所有事宜。
包间外都能将里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溪儿试试这荔枝白腰子。”男子的声音很低沉,带着脉脉温情。
“我不爱吃荔枝,太过甜腻。”女子的声音娇脆悦耳,却很是任性。
“溪儿定爱吃这洗手蟹,尝尝看。”男子丝毫不恼,他的声音温柔如故。
“我不碰荤腥,起开。”女子却愈发刁蛮,令人皱眉。
包间里,赵政霖正不住地往他怀中小女人的口中喂食。
“溪儿,尝尝这外酥里嫩的酥炸脆圆。”
“我只喜欢外酥里酥或外嫩里嫩。”柳明溪毫不客气地偏开头去,不吃。
对于赵政霖,她有自己的想法,要让一个人喜欢自己很难,若是要让他不喜欢自己,那可就容易多了。
“笃笃笃”包间被敲响,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
随着一通“哐啷”声,包间的门骤然被人从那头大力踹开来。
“人呢?”
包间内,偌大的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热气腾腾,分明还未开吃,可是人却不见了。
不久前,那里头的两人还在唧唧歪歪的喂食。
下一瞬,包间里似有一阵疾风吹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窗门竟然已经大开!
“他娘的,让他们给跑了!”一马当先冲进屋里的黑脸壮汉再次爆出阵阵怒喝,“还不快追,你们这些狗东西!”
他身后的人听到指令,疯一样地涌进了包间内。
“追!”、“快追上他们!”……他们一边喊着一边望向窗口,面面相觑了一阵,极有默契地回过头,又一阵风似地往楼梯口冲去。
只是,等他们追到街面上时,哪里还看得到那两人的身影?
经过这一场风波,靖味轩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