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用过饭,荣国公把丁广义叫进书房,问道:“皇上立后的事有眉目吗?”
丁广义亲手给荣国公倒了茶,道:“父亲,依着儿子对皇上的了解,估计皇后之位非花娘子莫属,然则,陆先生似乎另有看法。”
“陆先生还能左右皇上立后?”荣国公有些惊讶,一双浓眉挑得老高,“他这样是为不智,陆先生……不会那么没眼色吧。”
丁广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前朝宫廷御用白瓷杯搭配极品瓜片就是漂亮,赏心悦目,“陆先生于皇上亦师亦友,他的想法皇上还是肯听的,所以,在一定程度内,陆先生倒也不会太束手束脚。”
“那……”荣国公期待地看着丁广义,他原本认为,凭着自家儿子的功劳,和丁家在京城的地位人脉,他的小女儿还是有一搏的机会的。
丁广义摇摇头,“虽说陆先生有微词,但儿子不认为皇上会妥协……”他详详细细地把花无尽的功劳说了一大通。
荣国公的汗流下来了,压着声音叫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女人,牝鸡司晨呐,牝鸡司晨,难怪陆先生不同意,这么说来,就是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丁广义摇头,“父亲,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议论,更不要出头,这位皇上可不是旁的皇上,他叫洛小鱼,从一个质子走到今天,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荣国公活了五十岁,自诩吃的盐比丁广义吃的饭还多,他对丁广义的谨慎不以为然,“时势比人强,这可不是比谁横的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瞧着吧。”
丁广义不以为然,反正有花无尽在,他就不能让小妹进宫,那花无尽可不是好惹的……杀人,谋略,字画,梳妆打扮,教养子女……啧,简直无所不能。
他妹妹那么傻,那么天真,进了宫说不得连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国公府有他一个得圣宠足够了,用不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承轩,那花无尽真的好看?”荣国公简直不能相信。
“当然!父亲不要随便议论出去,皇上在意得很呢。”
……
此时,花家的晚饭也散席了。
收拾干净碗筷,花无尽又开始指挥大伙儿剁馅,准备包饺子。
等全部忙完,已经人定时分了。
虽然是南城,但烟火一直没断,这个时代的烟花已经有些水平了,姹紫嫣红的,很好看。
这让花无尽有些恍然,穿着厚衣裳在门口看了许久。
一家老小都聚在书房守岁,陈济生,陆离,以及陶怡也在。
火墙一直烧着,再加上三个火盆,屋子里温度不低,花无尽一推门,热气和嗡嗡声便一同扑面而来了。
主人客人都很自在。
花寻之在跟陆先生对弈。
莫白跟小溪在吃瓜子。
洛小鱼一边与陈济生说话,一边给儿子和小舅子捏核桃,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几下,核桃皮就酥了,比核桃夹子还好使。剥好的核桃仁放在一只白瓷小碟子里,一粒粒都是完整无损的。
陶怡身边陪着宁妈妈,一边喝茶,一边看花无尽闲来无事时设计的花样册子,讨论哪个喜欢,哪个不太喜欢。
花无尽一进们,洛小鱼的视线便瞄了过来。
“媳妇儿,过来坐。”他拍拍旁边椅子的椅子背。
花无尽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磁盘抬高一些,挡住并不如何高耸的胸部,她总感觉那厮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一般,视线每路过一次胸口,她都能感到那里的衣裳开线了,皮肤一片沁凉。
“在聊什么?”她把盘子里的橘子发下去,便遂了他的意,在他身边坐下了。
太近,洛小鱼不好盯着胸了,就把视线默默挪到花无尽娇嫩的唇上,道:“在说华国的教育,朕说华国眼下的教育过分注重指端末节,比如琴棋书画,所以,导致华国民风华而不实,就像被白蚁蛀空的大堤。从善便说,儒家应被重新提倡,‘仁’、‘礼’二字,是国泰民安的根本,应该加强训导。”
仁礼,是该提倡,但做为统治者,一味说孔孟,就有愚民之嫌。
所以花无尽语气平平地说道:“孔孟的学说,很深奥啊。”她本身不懂孔孟,而且,这具身体的原主虽读过论语,但记忆里能搜到的东西不多,显然也不太感兴趣。
原来只会画几笔画啊!立在墙角吃瓜子的桃江默默想起梅青屋里那本论语,好像已经翻得极旧了。
陆离和花寻之看了过来,陆离似乎稍稍有些意外——华国虽推崇法家,但华国真正的才女大多学过论语,直言孔孟言说深奥的才女真不多见。
“那怎么说才不深奥?”洛小鱼了解花无尽,知道她的话里有嘲讽之意。
“不深奥的话,那就是白话了。”花无尽往小几上的茶壶看了眼,她渴了。
“白话也要听。”洛小鱼起了身,亲自给自家媳妇儿倒了杯茶,“累半天了,赶紧喝口水润润。”
熟悉洛小鱼的人大跌眼镜,便是花寻之也瞠目结舌,这位可是皇上了啊!
花无尽可没那个自觉,她道了声谢,泰然自若的一饮而尽。
“尽管皇上给妾倒了水,但妾却不能信口开河,还请皇上见谅。”她的茶又没了,她起身拿起茶壶,先给洛小鱼倒了一杯,算是赔罪,而后又给自己倒一杯,喝了一口。
“说吧,朕恕你无罪。”洛小鱼说得顺溜极了。
这可是古装宫廷剧的经典台词啊!
“噗!”花无尽一歪头,喷了茶水,她上辈子加这辈子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在自己耳边出现,莫名的喜感。
这种失礼,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然而表情各异。
小溪和莫白只是单纯地担心花无尽,两人一起放下吃食跑过来,一个拍背,一个拿帕子擦嘴角。
小溪还问:“娘,你要不要紧?”没等花无尽回答,他又一本正经的指责洛小鱼去了,“爹你不要在娘喝水的时候逗娘笑,很容易呛到的。”
明明只是喷水嘛,儿子太夸张了,洛小鱼无辜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这……好吧。”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大过年的,儿子担心他娘,就让他说一句吧。
主子什么时候成面瓜了?桃江干脆地瞪了眼睛,他就说花娘子不能做皇后,皇上为了她威严都没有了。
陈济生见洛小鱼没有动怒的迹象,便也安下心来。
陆离则淡笑了一下,这笑有未尽之意,可褒可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