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富等其他人:好多地,地,地……
就是早先知道的李满囤在看到地契后也是着实消化了好一会儿,方才让一旁听呆了的余庄头唤人把杠箱抬了下去!
抬走始作俑者,李氏族人方冷静下来,然后便脸色讪讪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谢家人就在旁边看着呢,全族人如此失态,可是叫人看低?
其实,李氏族人想多了,现谢家人的内心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翻江倒海——他们大伯给谢尚添聘礼一添就是七千多两,七千多两,七千……
既然最富的谢家大房里的三爷谢子平的钱都不够使,那么其他十二房人缺钱的就更多——他们的年例多是二、三千两,才只谢子平的一半。
所以,当下谢家各房少爷虽然未曾跟李氏族人一般上前嗡嗡,但大部分人的眼睛也都嫉妒红了——他们爹这班辈的日子就过得紧巴,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日子可是要精穷了?
谢福没事人似的冷眼盘观喜棚内的动静,直等看到杠箱收走后便自管接着往下念道:“
商铺:两间,位置……
房屋:四间,位置……
大头面:足金玉石两套
头面:足金玉石共六套
衣服:四季衣服二十套
布匹:各色细布十二匹
茧绸:各色茧绸十二匹
书画摆设:六箱
……”
接下来抬上来的杠箱,虽然每一个也都价值不菲,但所有人的心思都还全停留在刚被抬走的庄契箱子里,故而竟无人瞧看折价也值二、三千两的铺子、宅子、头面、衣服、布匹。
一时过完了礼,李满囤接过礼书,转即说道:“贵林,你来帮我个忙!”
李贵林当下的头还是晕的——他还没从这份聘礼价值抵他李氏全族资财的震惊中缓过来。
李贵林听到李满囤地叫唤,下意识问道:“满囤叔,您叫我?”
“你同我来!”李满囤拉住李贵林,转头又告诉谢尚道:“尚儿,你招呼你兄弟先喝茶,我去后面安排一下!”
丢下话,李满囤一路拉着李贵林出了喜棚进了客堂的东房,然后方才压低声音道:“贵林,这是刚刚的礼书!”
李满囤把礼书递给李贵林道:“贵林,咱族里就数你的字好,麻烦你给我把这个礼书上的东西除了三牲和吃食外其他都一样不落的抄到红枣的嫁妆单子上!”
“啥?”李贵林愣住了——他没想到在他都动了心的情况下,他满囤叔竟然想把这东西全还回去!
“嗯!”李满囤一边点头一边紧张说道:“赶紧的,贵林。你这就到屋里抄。我笔墨都准备好了!”
“满囤叔,”李贵林看看桌上砚台里已研磨好的黑墨,犹豫道:“您不会后悔?”
“我可不是就怕我自己后悔吗?”李满囤拍着自己的大腿道:“贵林啊,不瞒你说,自从纳名那天知道有这两个庄子后,我就每天夜里都睡不着,寻思这两个庄子要咋整?”
“我现虽有个庄子,但庄里才四十亩水田。现在看到这几百亩的水田,我这心里啊,就跟家里煮肉,蒙牛和飞熊闻到肉味却不得吃时一般难过!”
李贵林没有笑话李满囤的比喻,因为他自己也不似他先前自以为的那么高尚。
“可只要我白天看到红枣,”李满囤抹了一把脸,接着说道:“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出门,若再没得足够钱财防身,往后可怎么活?”
“这聘礼原是我参照谢大奶奶的嫁妆跟谢家要的。当时也同媒婆说好,一样不留,全给红枣带回去!”
“先我不知道谢大奶奶的嫁妆有多少,所以就这么随便一说。不想前两天进城听人说后才知道谢家大奶奶的嫁妆原是她妯娌里的独一份!”
“谢家大房其他三个奶奶的嫁妆连谢大奶奶的一半都不及!”
李贵林并不知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许多的隐情,当下竟听怔愣住了。
李满囤也不管,自顾说道:“谢大奶奶明知道我多要了聘礼,但却一声都没啃。眨眼就把我要的聘礼只多不少的送了过来。”
“由此可见这谢大奶奶的心气有多高?”
“所以,贵林若我现在食言,那谢大奶奶一准的也会厌弃了红枣——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品行若是不行,说话不算,谢大奶奶一准也会觉得红枣不贤。”
“如此我可是要害了红枣一辈子?”
“贵林,”最后李满囤诚恳说道:“咱族里就数你念过书,品格最好。所以你得帮我赶紧把这个全部抄好,然后一会儿就给谢家带回去!”
“如此生米做成了熟饭,我就不怕自己再后悔了!”
李贵林……
第191章 全喜娘的现场直播(六月二十六)
因为各怀心事,所以在最初的寒暄过后,主院堂屋里的气氛,便渐渐冷了下来。
陆氏下意识看了眼跟自己并排坐的于氏,眼见她垂眼看着自己的茶杯出神,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人的样子,不觉心叹一口气。
小婶子要了一辈子的强,陆氏心说:不想老了老了却被她先前拿下的继子、继女接二连三的打脸——她这口气啊,能顺过来才怪!
主位上的于氏知道陆氏在看她,也知道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作为长辈无论如何也该说两句应景凑趣的话,但奈何她实在是没法顶着李桃花眼角眉梢的嘲讽装出高兴来。
即便没有上回月子房上香和抢抱孩子两件事,于氏郁闷的想:只冲近来继子李满囤家儿子洗三和女儿定亲两件大事,继子都只请了远嫁在六十里外的李桃花来吃酒,而没请家就在城门口的李杏花——如此区别对待,李满囤就差明白告诉人他不跟李杏花过礼来往了!
李杏花是她生的,且从来没有得罪过李满囤。现李满囤无故不同李杏花走动,也就是表态不想跟她来往——如此,她如何能再当着李桃花的面去给矮了自己两辈的红枣贴福字?没得让李桃花笑话她热脸去贴冷屁股。
所以,她没法高兴,起码李桃花在时她装不出高兴来!
眼见于氏不接茬,陆氏又把目光转向一贯能说会道的郭氏。
作为全福人,陆氏暗想:亲侄女的好日子,她不帮衬着做热闹,可是要谁帮衬呢?
郭氏为大房这回没请她做喜娘的事心里膈应,原本不想出头,但看到自己女儿李玉凤直着眼睛瞅红枣,偏却不知如何搭讪,只得出声道:“红枣,族里这一班辈女孩子里原就数你聪明,能写会算,故而你也嫁得最好!”
“你姐姐玉凤,为人不及你聪明,你得闲倒是指点指点她,让她也跟你学学好!”
“这俗话不是说‘跟好人学好人’,我也不指望玉凤能赶上你,但凡她能学到你的一星半点,我也就知足了!‘”
红枣……
李玉凤……
“玉凤,”郭氏又使眼色给女儿道:“你现不是在念《千字文》吗?红枣认字那么好,你倒是问问她都有哪些诀窍呢?”
红枣着实不喜欢郭氏说话的语气和李玉凤盯在她身上的目光,但听到郭氏说李玉凤在念《千字文》,便就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这世女孩念书实在太难,红枣想:现难得李玉凤在学认字,倒是不好阻了她的脱盲——如此,李玉凤若真有问题来问,她便就当是捐助希望工程,或者支教吧!
玉凤也不是太傻,闻言立刻笑道:“红枣妹妹,我才刚刚念书,只盼你别嫌弃我问题笨才好!”
红枣……
钱氏可不愿让二房的李玉凤专美于人前,她推了一把身边的李金凤,然后笑道:“这正是巧了,金凤现也在念《千字文》!”
“难得今儿你们姊妹仨儿都在,倒是好好在一处聚聚。不然等红枣出了门,这样的机会可就少了!”
郭氏巴不得李玉凤和红枣亲近,当下叹息道:“可不就是这样!”
“如此,大嫂子、大姐,”郭氏冲陆氏、李桃花说道:“咱们倒是让她们私下里说些体己话才好!”
“是啊,大嫂子、大姐,”钱氏也帮腔道:“难得这样的机会。咱们倒是全了她们的姐妹情才好!”
陆氏听了也愿意——红枣不在,她就不用再费尽心思地说喜庆话了。
刚她几乎把这辈子所知道的好话都翻来覆去地嚼成渣了。
不过陆氏不出声,她目光转向了斜对面的李桃花。
李桃花不知红枣和李玉凤、李金凤私底下如何——反正她自己挺厌烦她妹李杏花的,故而便不肯替红枣做主,自顾端起茶杯做出喝茶的样子。
红枣自己想了想,觉得与其在堂屋听族里一群女人尬吹,还不如跟两个无知少女共处——李玉凤,李金凤虽然毛病也不少,但好歹不会恭维得她五脏六腑的难受。
“奶奶,孃孃,大伯母,……,”红枣把屋里人都招呼了一遍后方才说道:“那我请玉凤姐姐和金凤妹妹去我屋里坐坐,这里你们自便啊!”
红枣把李玉凤、李金凤请进屋里炕上坐了,四丫送上茶来。
“红枣,”李玉凤不过喝了一口茶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律吕调阳’吗?”
红枣……
“律吕调阳”,红枣皱了眉,心说这可不好解释。
“律吕”是古代的调音器,是那种知道的一说就懂,不知道的很难想象明白的生僻知识——故而先前她爹给她讲这句话时只简单地说了闰年的事儿,她便也没有较真,含糊放过了。
李玉凤见红枣迟迟不说话,心中得意——这句话她爹都讲不清楚,她也是听了她在城里念书的大哥李贵雨讲方才知道这律吕是乐师们用的律管和吕管。
红枣可没有兄长给她讲《千字文》,李玉凤心想:她一准地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心念转过,李玉凤脸上却装出失望的样子的道:“红枣妹妹,你也不知道吗?”
红枣不疑有他,点头道:“我只知道这句话是跟上面的那句‘闰余成岁’连在一起,大略是个定闰年闰月的法子。其他却是不知道了!”
哼,李玉凤心中冷笑:就知道她不知道。现红枣能说到谢家这门好亲,不过就是仗着早认字的缘故,但细论起学问,也不过就是如此!
一旁的李金凤却忽地插话道:“玉凤姐姐,红枣姐姐,这句话我知道。我哥哥给我讲了‘律吕’是弹琴时”调音用的管子样的物什。他在城里私塾上六艺课时老师给他瞧过!”
金凤知道!李玉凤心里的得意消了,然后方才想起金凤的哥哥李贵富现也在城里念书。
一时没察,李玉凤心里那个气啊,竟然让金凤给教育了!
红枣一听倒来了兴趣——她正想知道城里的事呢!
“金凤,”红枣好奇问道:“你哥哥经常跟你说私塾里的事吗?”
“是啊!”提到哥哥,李金凤的小脸瞬间放出光来:“我哥哥对我可好了!他每天都给我说城里的事,他还教我官话呢!”
刚准备炫耀大哥李贵雨对自己更好的李玉凤遭遇会心一击——她哥李贵雨自己都还不会官话!
“是吗?”红枣眨眨眼,立刻不吝啬地夸奖道:“金凤,你哥真好!”
闻言李金凤便高兴地打开了话匣子……
再插不进话的李玉凤……
全喜娘原跟在红枣身后,现她见红枣回房,原本打算跟去,不想却被李桃花叫住。
“全喜娘,”李桃花邀请道:“红枣和她姊妹说体己话,你倒是过来坐了喝杯茶吧!”
全喜娘见状便依言来坐了。
一杯茶喝完,李氏妇人,包括于氏在内都和全喜娘熟悉起来,然后便就跟她打听城里婚嫁习俗,全喜娘挑拣着说了——如此倒是谈笑风生地打发了等待的时光。
李桃花不喜李氏族人,不愿跟她们敷衍,但她也不愿坏了红枣的好日子,故而刚才叫住了全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