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雪却根本就没有听到姬凤离的话,直直望着前方,手中端着的茶盏倾了都不知晓。

姬凤离只得自己伸手,在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疼!再掐一下,很疼!

似乎不是梦。

脑中短暂的空白过后,所有的震惊疑问惊诧甚至狂喜,都一团乱麻地突然塞到了他心中,他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会说,脑中只是反反复复颠来倒去两个字:“宝儿。。。。宝儿。。。宝儿。。。。”

一声声呼唤,化作狂涛巨浪一般的狂呼,向着他潮水般漫上来。

他觉得周身世界是虚空的,只有她是清晰的,心中充塞着无法形容的那种欢喜,就好象几万万年前,女娲也是这样遇到伏羲的。宝儿还活着,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冲上前去将他搂在怀里,吻他爱他抱他怜他。。。。

事实上,他已经准备那么做了。可是,他刚从席案前站起身来,身畔的纳兰雪好似猛然醒悟一般一把将他按在座椅上,缓缓说道:“小王子,你要去哪里?”接着俯身凑近他耳畔,低低道:“别忘了你现在在哪里,而且,他怎么忽然成了女子?她又是谁?又要做什么?”

宝儿,女子!

姬凤离直到此刻,才清醒了些。

是啊,他。。。她,究竟是谁?

他强忍着心头彭湃的冲动,抬眸看她。金色面具在灯光下华光流溢,露在面具外面的下颌曲线精致优雅,一双墨染的凤眸,翻涌着汹涌的情绪,似光凛冽,似火在燃。

大殿中央那个昔日披着战袍在疆场驰骋的宝统领,身着杏黄宦官服饰的宝公公,脱下了战袍和宦衣,着流红色烫金云纱舞裙,梳流云髻,簪凤头钗,淡扫峨眉,轻点朱唇,薄施胭脂,腰肢那样纤细,前胸那样高耸,的的确确是女子,不折不扣的女子。

。。。。。。。

“怎么,宝公公看上本相了?巴巴地游到本相面前?本相可是没有断袖之癖,不过。。。既然宝公公这么美艳,又这么费尽心思地魅惑本相,那本相再拒绝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既然如此,本相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她回首婉然一笑,将他的纨衣纨裤也抱在怀里,眯眼笑道:“相爷,您就慢慢洗吧,杂家先走一步了,这衣衫杂家暂时先借一借!还有啊,相爷啊,杂家可不是断袖,就算是断袖,也不会看上你的。你这身材还不够威猛!”

。。。。。。。

“原来,这世间真有断袖!看来,要你心甘情愿跟着本相,还真不容易,”

她抬眸娇媚一笑,“我也知道太子殿下不成器,但是也的确对太子殿下旧情难忘,不过,所幸本公公陷得不深,还没有痴情到陪着他共赴黄泉。如今既然左相对我有意,我本就是断袖,倒不介意和左相也断断。”

。。。。。。。

“干,干什么?赎清倌做什么?”

“爷我要开荤!”

。。。。。。。

“我喜欢她!锦色!”军营中,大雪飘飞,她冷冷说道。

“为什么?”他不甘地问。

她抬眸朝着他冷然笑道:“我早说过,我不是断袖!”

。。。。。。。

“爷我来抢亲!”

“姬凤离,希望你让四儿跟我离开!”她冷然说道。

“为什么?”他低低开口,向前跨了一步。

她勾唇冷笑道:“姬凤离,我早说过,我喜欢她。。。。”

。。。。。。。

他忍不住强吻了她,她一把将他推开,冷声说道:“滚开!别让我恶心!”

。。。。。。。

“本相今日方知,宝公公原来是男—女—通—吃!”

她回眸笑道:“相爷今日方知,也太过迟钝了!”

。。。。。。

她扬起头,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得意至极的笑意,“不错,杂家确实认识左相的未婚夫人,而这挂坠,也确实在左相的未婚夫人身上见过。”

。。。。。。

“姬凤离,你也会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她忽然猛力一扯,便将他从石塌上跌了下去。

。。。。。。

“宝儿,我去了。如果真有来生,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他低低地问。

“做什么?”她问。

“我宁愿祈求阎王,让我下一世投胎做一个女子。宝儿,我不要再和你同为男子了。”

。。。。。。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幕,都好似画面一般,在脑中纷沓闪过。这一幕幕,便是他从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弯成了断袖的过程。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原来是女子。原来,他并非断袖,只因为她是女子,他才被她一点点地吸引。可是,她竟然瞒了他这么久,眼睁睁看着他在断袖的路上纠结,挣扎,直至沉沦!这样还不够,最后还重重一击,将他性命也夺去。

原本,他以为,她恶心他,拒绝他,或许也是因为他真的不是断袖,所以才排斥他。而如今,他知悉她是女子,那么,她,是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他,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也没有吧!她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而他,恐怕是她这一生最恨亦或是最讨厌的人吧!

方才,最初见到她那一瞬的狂喜,慢慢的冷却了下来。宝儿,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不管你要做什么?

也不管你爱不爱我,只要你活着,就好!而我,只需要多看你一眼,再多看你一眼,就好!一舞而终,华著雨回眸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她的目光从席间众人脸上掠过,看到一双双惊诧的眸子,很显然,这些人当中,有些人并没有认出她便是元宝,但也有眼尖的,看出她和元宝想象了,但犹自不信。

皇甫无双一双黑眸狠狠瞪着她,眸底颜色似夜暗沉,隐有怒火暗抑其间。是啊,皇甫无双如何能不恼,他原本以为娶到的是她,却不想竟是丹泓,而如今,她却以舞姬的身份亮相,他怎能不恼。

萧胤坐在皇甫无双一侧,望向她的紫眸中好似千尺深渊,带着能够折服人心之力,似乎能让她随时沉沦其中。

她微微笑了笑,冲着皇甫无双施礼道:“皇上,奴家还有一曲,要献给皇上。”

皇甫无双脸色微沉,勾唇邪笑道:“准!”

花著雨从一侧宫女手中接过来一柄琵琶,微笑着福了一福,纤纤十指飞快的掠过琴弦,一瞬间,琵琶声流溢而出,柔缓轻灵,仿佛雨落山涧,水声泠泠,淋淋沥沥。

不一会,嘈嘈切切,淙淙烈烈,如雨落芭蕉,珍珠四溅,又似玉磬声声,隐有水流汇聚成涓流,婉转与九曲回肠间。

她轻盈的旋身,仿佛鲜花绽放旋转飞舞,琵琶声也是由徐渐急,她从每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弹琵琶,乐声激昂中又充满了缠绵,舞姿翩迁入飞天一般,时而倒悬杨柳,时而反弹琵琶,偌大的殿内,似乎只是她的天地。

忽而琴声骤烈,铁骑出,银瓶倾,轰然声动天地,刀剑相击、人马纵横,如雷如霆。

殿内众人顿觉心悸难当,几欲起身而逃。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花著雨猛然五指张开,一把抓起琵琶上的琴弦,一按一拉,四根琴弦断裂,琵琶声骤止,而那四根琴弦,如同四根长箭,闪耀着凌厉的寒芒,向着座上的皇甫无双刺了过去。

这一击,是必杀的一招。

花著雨的琴音,先是攻心为上,暗将内力灌注道琴弦上,奏出的琴音,掠去了众人的心神,再出其不意,将琴弦断裂。

四根琴弦化作四根长箭,在半空中散成四个方位,分别刺向皇甫无双身上四处要害,并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纤细的琴弦闪电般自众人眼前滑过,被琉璃灯的光泽一照,如同四道虹彩横天出世,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快速击向主座上的皇甫无双。

这一瞬,她周身散发的凌厉杀气充斥整座宫殿。

谁也没有想到琵琶竟然能作为刺杀凶器,更没有想到手无寸铁的柔弱琴姬竟然暗藏杀机。

这一招快、准、狠。

“皇上,小心啊!”侍立在殿内的侍卫想要飞身去救,却已经赶不及了。

皇甫无双唇角带着邪笑,冷冷看着四根琴弦转瞬道了眼前,他忽然将手中的酒盏掷了出去。

酒盏混合着透明的酒液,迎上了来势汹猛的琴弦,刹那间,只听得一种玉碎的声音,瓷质的酒盏瞬间碎裂开来,而第二支和第三支、第四支琴弦转瞬齐齐到了面前,一支射他眉心,一支射他左胸,一支射他咽喉。

他焠然偏头,躲过了射入他眉心的琴弦,伸指捏住了射向喉咙的琴弦,然而,胸部那支,他却在无法避过,只得迅疾侧身,避过了胸部要害,琴弦无声无息刺入到他胸前。

正文 第138章

这四支琴弦,每一支都是绝杀。若是常人,怕是早已死了四次。而皇甫无双,竟然轻易的躲过了三支,最后一支,虽然没有躲过,却是避开了要害,只受了一点轻伤。

花著雨的刺杀,皇甫无双的躲避,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席间人皆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次盛宴,两次刺杀。

最令人惊诧的是,在他们的眼里,以前弄鹰斗狗不学无术的皇甫无双,竟然有如此高的武艺,怎不令他们震惊万分。

“护驾!捉拿刺客!”皇甫无双的侍卫冲了上来,将皇甫无双团团护在中间,其余几个向花著雨冲去。

“慢!”皇甫无双冷声喝道,侧首望着凝立在大殿中央的花著雨,唇角勾起一抹璀璨的笑意,“过来,我的皇后!”

原本目瞪口呆的众人,此时更加目瞪口呆,谁也没料到,皇甫无双会开口称这个舞姬为皇后。南朝难道要有两个皇后?

花著雨闻言,一个淡淡地微笑噙上唇角,逆光望去,如同三月梨花乍然开放,冰雕玉琢,美不胜收,却也冷极,寒极。

“皇后?皇甫无双,你还是看看你的伤口吧!”她懒懒说道。

皇甫无双低眸,将肋间的琴弦拔了下来。

细如银针的琴弦,若是刺在他眉心或者咽喉处,的确会要了他的命。但是刺在他肋间,根本没什么威胁,甚至连鲜血都只是渗出了几滴。

只是,当皇甫无双将琴弦拔出来时,黑眸乍然眯起,因为那琴弦上,沾满了黑色的血!

皇甫无双捏着琴弦,怔怔地看了好久,他记得她明明失去了内力,却为何忽然之间又恢复了,而且,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用毒!

“你……竟然用毒?”皇甫无双举着细细的沾满了黑色的琴弦,挑眉看她。

花著雨抱着没有了琴弦的琵琶,静静立在大殿内,玉肌凝雪,长发墨黑,如火红衣临风飘举,一身夺魄光彩,迫人欲窒。清眸微微眯起,唇角漾起似笑非笑,“我知道很难杀得了你,所以,才在方才弹琴时在琴弦上淬了毒。方才你已经动了内力,这种毒已经渗入血液,你如果再动,恐怕就会渗入到五脏六腑了。”

身后一众侍卫大惊,慌忙扶住皇甫无双,皇甫无双只觉得一阵眩晕朝着他袭了过来,他皱眉道:“将她押到朕的寝殿,命人速速去传叶太医!”

丹泓快步冲了过去,朝着御林军们冷喝道:“你们不能抓她!”

花著雨含笑着回首对丹泓道:“我不会有事的,你速速随着你大哥离开这里!”她侧首瞥了一眼随后而来的萧胤,语气轻淡地说道,“她就交给你了!”

他们这一对兄妹终于团聚,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她之所以让丹泓代嫁,就是为了让萧胤在群臣面前认了丹泓,还姬凤离一个清白。如今,此间事了,她知道,萧胤会带丹泓走的。

“我不走!”丹泓固执地说道。

花著雨扬眉一笑道:“你没听皇上说,要押我到寝殿吗,又不是大牢,我不会有事!”几名内侍走上前来,花著雨含笑冷冷睥睨着他们,缓步随之跨出殿门。

殿外的夜空风起云涌,一轮皓月自散开的云雾之后徐徐现出耀目的光华,花著雨漫步而出,冷风袭来,红衣飘展,无尽倨傲,汇于一身。

席间一声轻笑响起,一道人影忽从席间缓步踱出,“本王子不懂南朝的律法,不过,这样的刺客,不是该押到大牢,何以要押到皇上的寝殿之中?”淡淡的语气,可是分明伴着一股凛寒之气扑来。

花著雨侧首,见说话之人是月氏国的小王子。这个小王子话很少,此刻花著雨听到他开口,嗓音倒是陌生,只是说话的语气,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她快步走到殿前,发髻上华美的明珠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暗影,轻轻晃过他面上妖冶的面具,衬得眸底波光重影,情绪丛生。

皇甫无双无力地挥了挥手,喘息着说道:“纳兰小王子,你有所不知。她不是刺客,她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生性顽劣,之前和朕闹了些小别扭,所以,她就让北帝的皇妹代嫁。现在她在和朕闹着玩,朕怎么能把自己的皇后关到大牢里呢!”

“原来如此!”月氏国小王子寒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扫过皇甫无双,眸底深处分明含了杀意,似裹了冰雪剑刃,冰冷彻骨,“皇上待皇后娘娘如此情深,倒是羡煞旁人。纳兰祝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他轻拂衣裳襟下摆,缓缓落座,一抹淡笑再度浮现唇角,修长如玉的指节拈起面前玉杯优雅举向御座,举起手中酒杯,仰面一饮而尽,姿态行云流水,又凌厉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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