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耀番外

天蒙蒙亮,瞿耀才听见朴佑贤从楼下上来的声音,窸窸窣窣响在寂静里,一直睡得很轻的他立即清醒,侧着身子朝门口望了一望。

没关门,他注视着中单瘦小的身形从门口擦过。

极不可微地叹了口气,看样子他今晚又这么晚睡觉。

凌晨三点,瞿耀已经困得不行,他向来维持着幼年的作息十几年不变,进了这一行才渐渐地随俗,却从来拒绝通宵。

身边的中单被他说是劝不如说是胡搅蛮缠吵闹的预备一同早睡,可是——

“瞿神,你先去睡吧,正珉哥找我双排。”

“……你不是答应我了?”

“没办法,他很烧找我玩的,再说我都习惯晚睡了,你又熬不住。”

瞿耀失望地看着他而不再言语,他知道朴佑贤也会歉疚,这从他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清晰地流露,可最多只能是这样了。

他只能收到无数对不起,而同样的事情权正珉只消几声恳求,他太偏心,事实如此,强求不能。

朴佑贤的确是偏心的,瞿耀默默想着,抓过他白皙的手认真端详。

“我给你看看手相。”

本来要抽回手的朴佑贤禁不住他的撒赖还是任由他抓过手,而瞿耀低头看向他的手。

“唔,你把很多东西都看做是友情,对能够与你匹敌的对手青眼有加。”

“你掌纹都挺明显的。”瞿耀断断续续地补充道:“挺好的,事业线智慧线明显,生命线长。”

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你的感情相对来说线最不好。”

他迎向对方好奇问询的眼神。

“有分叉。”

“有出轨的可能哦。”

瞿耀笑得促狭而狡猾,好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而后他左手执着朴佑贤的手腕,右手轻轻贴合上去。好像掌心纹路有型,渐长出缠绵悱恻的曲线。

“你的手比我小一点。”

这就是他埋藏深深的全部了。

他感叹过造物不公。

朴佑贤这个韩国人为什么既聪明还好看,这作为他人生在世了解到的世界第八难题。

他自背后望着朴佑贤鸦黑色的头发,突然想去揉一揉他的头发。

朴佑贤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回头警告一眼,瞿耀却没皮没脸地笑,朴佑贤不由握拳砸他膝盖一下,瞿耀却攥着他的手腕不松开,一直悄声地嚷着疼。

容易隔了张桌子看的一清二楚,假意清嗓门重重咳了一咳。吓得朴佑贤赶紧松手坐正了身体,容易觉得好笑。

朴佑贤是领队考虑过队内氛围特意放进来的,初见面时,瞿耀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要靠人叫才知道有人来见他,抬头,两只很大的眼睛闪着狡黠不老实的光,他对朴佑贤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

相处多了才发现这个韩国人心眼很实,作为外援很拼命地学中文,会和他们开玩笑,迅速和队里的其他人打成一片。

那时候大家一直张扬着青春,从不在意逝去的今天以及未知的明日。

容易以过来人的身份察觉了瞿耀神色里从不试图掩藏的对朴佑贤的好感。

这让他联想到当年初见朴佑贤的样子。

是个脚踏实地,又乐天派的少年。

他也曾跟无色提过,结果领队揪着他的耳朵骂他管的太多,再怎么样都是造化,有上天注定轮得到你来操心?

容易觉得言之有理。

之后基地里就热闹起来了,头疼的反倒是领队。

本来以为队里就剩个沉默寡言,整日界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的瞿耀日子总该安逸闲适。

现在他只想给当初的自己一脑瓜瓢。

无色跟在朴佑贤后面一再警醒他待会采访谨言慎行,还是妨碍不了他张嘴就是:不吹不黑,我们队的朴佑贤,lpl第一中单。

无色在台下看到全程背过气很想就地表演一个立即去世。

旁人尚且如此,被盲目崇拜的偶像本人百上加斤地感到羞耻……和无可奈何的纵容。

作为战队的绝对核心,朴佑贤自认为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家打野的特质,毕竟“中野联动”这个词有更深入的一层意义。

瞿耀现在还能捧住他的头稳稳当当乱晃,捏捏他的脸,却在他渴望地盯着食物时不小心留意到他快要发育成型的锋利尖牙。

而朴佑贤认为,瞿耀的本质如狼似虎,有着天生对征服的欲望,年轻赋予他杀伐的精力,同时带给他肤浅的伪装力度,犹疑着再下一句定语,“可他是能被驯养的。”

瞿耀是好多年后才听闻这个评价,那时候他只大笑,笑朴佑贤前半截有点形象的比喻,笑他浮于表面、看上去尖刻实则从头就扭曲的,来自他一生中最爱友人对他的呆板印象。

诚然我如此,可我在你面前装乖一生也不错一步,是我的忍耐,而非对你的占有欲不足。

瞿耀半夜惊醒,起身没事边喝水边刷掌盟才知道wave全队来中国了。

而且还住在他们俱乐部附近的酒店里。

他听到这消息立即端正身体跟朴佑贤发消息,说让他来找自己玩。

朴佑贤那边口气温和,但绵里藏针深深示出他不能来的决绝。

想了想,瞿耀痛快一拍桌子,真是很痛快的一掌,水杯随着他的动作震起来几毫米。

既然他不来,那就他去。

成了。

可惜瞿耀一上飞机就怂了,手机一再地解锁关闭,两秒内走完一个流程,顺畅至极。

要不要和他说一声呢?

拎着轻便箱子的瞿耀其实想到一个很合适的理由找他,然而,那个理由听上去又好像过于弱智。

瞿耀呆立在原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觉得腿有点酸,挑挑捡捡选了个远离人群的塑胶椅子坐下,还是为了清净不打扰他发呆。

渐渐的,日上三竿,已经过了十一点了,瞿耀觉得肚子有点饿,决定先去觅食。

突然视野里多出来个小黑点,他恍惚太久眼睛干涩,多眨了几眨,才敢确认那真的是朴佑贤。

他忽然感到害怕和尴尬。不请自来,还没有通知朴佑贤,而他却被谁通知过来接他不得不放弃原本的安排。

换位思考的瞿耀知道这是多么讨嫌的事情。

嗫嚅过低低的几声,还是没敢开口同他搭话。

朴佑贤穿着一件没见过的棕色宽大夹克慢悠悠地走过来,因为他之前在这里奔波寻找瞿耀体力不济,后来一岔眼望见某个万分熟悉的平头,心放下了才这样轻松地过来。

被无色通知的时候也是懵的,继而激怒,口气很不好地抱怨。说不生气是假的,莫名其妙跑来就因为一个更莫名其妙的原因。

可他一想到底瞿耀是为什么而来,这气也就不那么容易生了。

清晨露重天寒,他被迫抓了件父亲多年前的旧衣服套上,赶紧坐巴士回城。

朴佑贤问他,“你就带了这点东西?”

瞿耀昭忙不迭点头,现在他说什么都跟天籁弦音一般悦耳,何况并不是他预料中的冷漠不语,这已经够了。

“出来得急,没带太多。”

“嗯。”

朴佑贤点了点头,默默走在前面领路。

瞿耀忐忑不安,一路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天气好极,十月份云南还是多风的。

朴佑贤的身上隐约有清新的香草气息。

他小心翼翼借着这个缘由搭话,“你身上怎么有青草的味道?”

“啊?”朴佑贤抬起袖子闻了一闻,瞿耀留意到他手上有好多碎叶和浅浅绿的水渍。

“今天去乡下扫墓了,给家里人拔掉些长在上面的草。”

瞿耀听过原因不由一怔,突然立在原地不肯动,朴佑贤回头看怎么回事。

“你没去见权正珉?”

对方显露出一个困扰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瞿耀整个人充盈罪恶感的喜悦。

“那你在乡下怎么回来了?”

朴佑贤一脸无奈的表情,答道,“来接你啊。”

瞿耀不由心花怒放。

后来问朴佑贤怎么知道他来了,对方淡淡扫他一眼,“你早上一出门,你妈妈就给无色打了电话,说你找我玩来了。”

“……”

瞿耀无奈地接不上话。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春季赛里一众朴佑贤的粉丝举着灿烂色彩的灯牌在下面,瞿耀上台时正有好些对着他。

他突然很想瞧瞧朴佑贤的双眼在这些瑰丽色系下是否有所奇异变幻,他转过身去了。

中单的眼角噙住笑意,有几条细细纹路显现。

好像为他感染,瞿耀也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而朴佑贤嘴上不说,坐下的时候却时不时往那边转头,惹得瞿耀也多看。

瞿耀忽然想到一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而我站在桥下看你。

你就是我的风景。

而这时,朴佑贤侧过头,悄声地对他说,“你看,那边是我们的粉丝。”

就在他粉丝旁边一点点。

原来那是他刚刚一直在注意的。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中野联动,可不能辜负粉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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