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要走了,我有点舍不得,可是,我还是祝贺你康复了。真为你高兴。还有,希望你再也不要来医院,健健康康的。”女孩站了起来,拿起托盘,准备走了。
夏小洛有个冲动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跟我混吧。
可是,他还是压抑了自己那淫.荡的想法,如果能现世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难道-自己走上这样一条充满血腥的权贵之路就是正确的么?
最后,他道:“等下。”
小护士疑惑地看着他,有几分意外。
他潜意识里给这个问题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恐怕未必,像那个血腥恐怖的风雪之夜,楚秀菡跟着自己一路狂奔那难道是一种幸福的生活么?
一个女人靠近自己意味着就靠近了极大的危险,gao潮固然是gao潮,低潮就是彻底的、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低潮,这之间的巨大落差就是足以让人毙命的悬崖。
还是不要打乱她平静的生活了,与血腥的争霸之路相比,平平淡淡何不是一种幸福?于是他道:“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我的人生充满危险,从我身上的伤你就可以看得出。但是我还点小小的能力,要是哪天你需要我帮忙的话,打我的电话”
淡淡的自信的微笑,让小护士觉得他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而是很贴心很温暖,恰如冬日温暖的阳光一般。
他从床头桌上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哥大”的号码,递给了女孩子。
小护士接过纸条,像接过一个九代单传的婴儿一般,手指用力地捏着纸条,万分珍视,她红着眼圈,把纸条装进口袋。
小护士低着头停留片刻,仿佛万般不舍,最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过去了。
夏小洛看着女孩子远去的俏丽背影如同纪伯伦在《沙与沫》里所写的那样夏天来了,她如同一只白鸽一般,飞到我的窗台。到了秋天,又飞走了。
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小护士咬着下唇提着一兜东西走了进来,眼神躲闪,不愿意让夏小洛看到她的哀伤,道:“这是一点应急的药品,都是常备药,有治感冒的,有消炎的,有日常保养的。吃法都写在了纸上,放在里面。你身体刚刚恢复,还很弱,要好好保养。”
这下,她是彻底走了。夏小洛这才意识到,从自己开始住院到现在,他只是从她的“工作牌”上看到她的名字叫秦青梅,关于这个小护士的其他则一无所知。
夏小洛觉得他就如同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一样,处处有自然的气息,处处有生命的希望。
夏小洛愣了片刻,收敛心神,心说,这不过是平静生活的微弱波澜而已,人生依旧在继续。
忽然想起自己从田盛文那里买来的那个“蝎龙酒”的秘方,拿起纸笔写了出来,盯着秘方冥思苦想,心说,看着这个方子,他心想,如果大规模生产,如何才能“流程再造”呢?
所谓“流程再造”是指一种从根本上考虑和彻底地设计企业的流程,使其在成本、质量、服务和速度等关键指标上取得显著的提高的工作设计模式。
用土办法生产这个产品,肯定不行,效率太低,成本高昂,必须“流行再造”。可是,夏小洛对保健品生产毫无经验,一时也没有头绪。
想起田盛文那淳朴善良的新村医生,心想,也不知道他身体怎样?虽然他有自己给的五千块钱,但也让夏小洛很是担心,毕竟,癌症在当时也是不治之症。
正在郁闷的时候,田凤和杨景初才来了,夏小洛一看二人来了,本是一脸惊喜,可是,片刻之后他愣住了。
田凤才比往日更加瘦削,脸色更加苍白,他红着眼圈,头上带着孝。
夏小洛身躯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抓住了他全部身心,田凤才作为自己的挚友,自己受伤后一直没来,他就感觉不对,这下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田凤才坐在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夏小洛颤声问道:“你父亲”
“我父亲去走了,昨天晚上。”田凤才一脸悲哀地道。
夏小洛不禁一阵哀叹,他久久地愣住了,自己重生过来,拥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可是面对生命的流逝他也无能为力,自己已经全力帮助田家,可是依然改变不了这世界冥冥之中注定的轨迹。
杨景初安慰似地拍了拍田凤才的肩膀。
田凤才抹去了眼泪,道:“从三个周前,我父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差,我知道你受伤了,但是我要带着父亲去看病,照顾他,所以一直没有时间来看望你……”
言语之间,很是歉疚。
夏小洛道:“你不要内疚,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走开的,要送好你父亲最后一程。”
“我父亲都跟我说了,你父亲和你为他筹钱看病的事情,一个叫王大力花了五千块,买了他那一分钱不值的药方的事情……”田凤才一阵哽咽。“父亲临走的时候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让我一辈子不能忘记你们家的恩情,一定要报答你们。说夏县长是好人,难得的好官,以后会做大事的,做大官的。”
夏小洛想起田盛文凄苦的一声,心中难过,哽咽着问道:“伯父走得痛苦么?”
“他走得很平静,最后也没有断过药,他是吃饱着走的,他说,最后的这几个月是他一生中最胖的时候……丧事也办得很风光,十里八村被他救治过的乡里乡亲都来看望他……足足来了百十号人。村长说,这在整个田家村,他是第一个。”
“他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淡泊名利,医者仁心………大家会记挂他的……他若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夏小洛红着眼圈道。
想着那所谓的“地下有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田盛文那么好的一个人还不是孤苦潦倒了一生。
心灵坚硬如夏小洛者也不禁一阵悲苦,眼泪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越想止住哭声却越悲伤,索性嚎啕出来,伤口牵动,又流出一点鲜血。
小护士听见夏小洛的哭声,冲了过来,冲着杨景初和田凤才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声呵斥,道:“病人身体这么差,你们还过来气他!”
非要把杨景初和田凤才轰出去不可。
夏小洛止住悲声,长舒一口气,道:“青梅,别生气了,我保证不哭了。”
小护士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再不是姐姐长妹妹短了,显然不像原来那么轻薄调戏,心中高兴,这才作罢。但是依然警告杨景初和田凤才,夏小洛要是再哭一声,非得拿着针管子把你们屁股扎成马蜂窝。
小护士退了出去,杨景初道:“何书记和夏县长一直让我做他们的谋士,我提出了几条建议,其中一条就是构建社会保障体系,为国企改革做好铺垫。因为县政府拍卖了从董集查处的假烟设备,总拍卖额有三千万。财政很宽裕,有了基础。”
他抽了一个口烟,道:“另外,当年的农村电影放映员和赤脚医生,按照新的社会保障制度,每年都颁发了一定的生活补助,《东方周末》的汪东平也弄了一个系列报道,造成了很大影响。现在全国很多县城都在探索这种模式,但是在我看来,很难成功,毕竟经济发展水平还是不高。”
何、夏二人新官上任三把火,首先就是“关注民生”,所有拖欠工资的民办教师已经县城教师都足额补发了工资;二是董集拖欠县状元红酒厂的所有账款也全部偿还;三是为县烟叶收购站拉了几笔大额订单,当然这都要“感谢”省烟草局的铁局长;最后一条就是建立广覆盖的社会保障体系,赤脚医生、农村电影放映员这些被华夏遗忘的群体也被惠及。
一时间,国内媒体争相报道,两人声望一路飙升,红得发紫。
夏小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想起那天田盛文因为到县城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沿街乞讨到卫生局,那一脸的悲苦和落魄的样子,心中又一阵感伤。
怆然道:“何书记和我父亲查抄董集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想普及农村医疗保险其他社会保障制度。现在,制度设立了,赤脚医生有钱花了,但是田伯伯也不在了。”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杨景初看房间里沉闷无比,有意缓解压抑的气氛,道:“小洛,这次华夏文学新星大赛的组委会已经发了邀请函,请你去参加他们的颁奖典礼呢!来回路费都是主办方报销的,我们学校派陈冬带队和你们一起去。”
“陈冬,怎么是他?”夏小洛万分不解地问,因为之前有外事活动,几乎都是苏绛唇带队,她是教外语的,待人接物又很得体,所以苏绛唇其实充当了洛水第一高中的“公关部长”一职。这次怎么会让陈冬带队呢?
“哦,估计还没有人告诉你,苏绛唇离职了。陈冬升任了副校长。”杨景初解释道。
“苏绛唇离职了!”夏小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有家有口的,而且好不容易混到了令人艳羡的副校长的位置,她竟然舍弃这辛苦得来的一切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