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人被那句‘亲亲’惊的魂飞魄散。
个个只恨不得把头埋在地底下去,他们觉得主子是在刀尖上蹦哒。
这颗榕树砍不砍另说,眼下主子保不保得住才是最紧要的!
殿下最重规矩,最恶言语不当,举止轻浮的女子,曾有一个宫女妄想攀上殿下,只勾了殿下的手,便被杖了三十大板,丢到了乱葬岗。
而今,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般孟浪之言,他们不敢想象若殿下发怒该要如何。
宋峤眼观鼻鼻观心,低头静默!
贺北城眯起眼,亲亲?
呵……小骗子挺敢想。
他突然就想把她扔回那片丛林,时刻觊觎他,并不是好事。
“夫君?”唐娇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有些迷惑道:“夫君,我们之前是不是感情不好?”
贺北城:……
不仅挺敢想,还挺敢编,连夜扔出去应该也来得及。
“夫君是不是因为我把夫君忘了在生我的气呀。”唐娇娇看着贺北城,睫毛上挂着两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活像被负心人抛弃了一般。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夫君的,或许等我内伤好了,毒清了,就能想起夫君了。”
介时,她便拍拍屁股走的干脆利落,才不在这里好言好语哄他!
贺北城的怒意在小姑娘温软的声音中逐渐消散,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竟来了些兴致。
所以,她就是这样在江湖中活到现在的?
唐娇娇看清了贺北城眼里的兴味,气的咬了咬牙,死妖精,怎么这么难哄!
她堂堂一宫宫主,岂能这般没面子!
唐娇娇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脸上挂着泪水,眼尾发红,瞪起人来毫无杀伤力,反倒煞是可爱,柔软的不像话。
“贺北城!你要是砍了它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加上这般娇软的语气,更软和了。
而此时除了贺北城,应该也没人去琢磨她娇不娇,软不软了,因为她口中那声‘贺北城’已经让宫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当着殿下的面唤殿下的名讳。
主子不要命了!
屏珠额头渗了一层层冷汗,胆子小?
宋总管怕是对这几个字有什么误解。
宋峤心底的震撼并不比他们少,这世上敢唤殿下名讳的除了帝后,怕就只有这位苏姑娘了。
如果殿下这都能容,呵……那苏姑娘可真的贵不可言了。
饶是贺北城,都因此微微怔愣。
他自有记忆起,便没听到有谁这般唤过他,江湖人就是这般不拘小节?
忆起曾经短暂的江湖行,那些人似乎都是毕恭毕敬的唤他一声殿下。
所以,敢唤他名字的,只有面前这个江湖小骗子。
看来,是真的急了。
“呵……”
贺北城低沉一笑,让众人的心都跟着颤抖。
上天保佑,主子不会被赶出去,他们可不想才来梨苑一天,就没了这份差事。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时,只听贺北城温声道。
“阿梨说不砍,那便不砍。”
罢了,她这副样子再扔回去,只怕要给狼叼走,介时他可寻不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师傅。
一众宫人:?!
宋峤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
“阿梨有伤在身,不宜动气。”贺北城眉眼弯弯时,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让人恨不得腻死在里头。
唐娇娇想,这世上,大概没人能拒绝得了这样温柔的贺北城。
一众宫人已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惊喜,表情都已经麻木了。
总之,主子保住了,就已是万幸。
宋峤眉头轻挑,这位苏姑娘,前途无量!
“夜里风凉,阿梨回寝房睡。”
然,唐娇娇盯着贺北城,一动不动,喃喃道:“我……腿软。”
妖精变脸太快了,但笑起来也真的是过分好看了。
贺北城眼里浮现一丝冷意,得寸进尺?
唐娇娇欲哭无泪。
她是真的腿软,不是想让他抱她回寝房。
三月夜间的风,很是寒凉,贺北城目光微敛,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黑夜某处。
片刻后,贺北城脱下外裳,温柔的盖在唐娇娇身上,弯腰将她抱起,缓缓步入梨苑。
“下次再爬树,看孤怎么罚你。”
唐娇娇缩在他的怀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完了,腿更软了,怎么办。
就算知道他是作戏,她也腿软!
这种绝色,要是在江湖里,早被人揉成一团生吞活剥了!
不过,以他的武功,应当也没人收的了他。
冷风愈发激烈,宫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从地狱到天堂,来回反复,这种滋味,真真是刺激。
他们这位主子,是个神人!
宋峤瞥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也算是跟着走运了。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
“你们都是苏姑娘亲自挑的人,各有各的福气,从今日起,便一心一意伺候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宋峤冷声道:“若有人生了别的心思,想要另谋高就,大可向苏姑娘秉明,但若吃里扒外,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就算苏姑娘不怪罪,我也能叫你们一层皮!”
“可都听明白了!”
一众宫人连忙应下:“明白。”
他们都不傻,照殿下这纵容的程度,梨苑前途不可衡量。
明日天一亮,恐怕想往梨苑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得了这先机,哪会愚蠢的让给别人。
宋峤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眼下他是放心的,可将来就不好说了。
百花节将至,东宫很快又要添人了。
那几位可不如几位昭训之间小打小闹,她们出手,不死也得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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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有三两身影快速自梨苑掠过,奔向各处。
皇后寝殿灯火未熄,帝后二人正执子博弈。
棋盘上黑白交缠,难分胜负。
“梓潼若再分心,可就要输给朕了。”皇帝漫不经心落下一子,打趣道。
皇后一怔,颔首:“皇上恕罪。”
皇帝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半柱香后,棋盘上依旧不分伯仲。
皇后终于意识到什么,清冷的脸色微红,正要说什么时,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进来。”
皇后一顿,看向皇帝。
皇帝放下棋子,哼了声:“若不探个底回来,皇后今夜怕是难以安寝。”
反应过来皇帝所指为何后,皇后的脸上终于添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多谢皇上。”
见到那久违的温柔,皇帝的眼神也柔软了几分。
黑衣人立在屏风后,将在梨苑所见到的事无巨细的禀报。
听完后,帝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错愕和讶异。
皇帝换了个姿势,饶有兴味的轻笑了声。
他此时倒是很想见见,能让城儿宠到这个地步的女子,到底有何能耐。
皇后眉间有一丝愁色:“这苏姓姑娘,到底来自何处。”
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让黑衣人退下后,才上前拉起皇后的手。
“人才刚进宫,梓潼若有疑,慢慢查就是。”
皇后低眉,依着皇帝进了寝殿,此时的确不适再论此事。
而另一边,贺北妱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她蹙着眉,半晌没动。
皇兄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吗。
她屏退心腹,从床榻旁边的柜子里小心谨慎的取出一张画像。
画上是一位小姑娘,罩白色毛领披风,于红梅下盈盈而立。
小姑娘年约十岁,但已可见其绝色姿容。
长发垂腰,矜贵从容,面若润玉,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头似是装了星辰万千,漂亮的不像话。
贺北妱眼眶微红,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画上人的容颜,小心翼翼。
“阿娇。”
十年了,你离开我们十年了。
若有因果轮回,你此时应已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皇兄今日带回来一个姑娘,名叫苏梨,你看到了吗。”
贺北妱喃喃道:“你会不开心吗。”
“想来会的,毕竟,你若还活着,此时已经嫁给皇兄,我都有小侄儿了。”
想到此,贺北妱低笑出声:“你和皇兄的孩子一定是这世间最好看的。”
过了许久,贺北妱缓缓收了脸上的笑意。
又轻又慢的道:“阿娇,你是不是死不瞑目,是不是在等着沉冤昭雪。”
“你放心,皇兄不会放弃的,他一定替你报仇,找出当年唐氏一案的真相。”
烛火熄灭,自黑暗中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阿娇,你生辰快到了。”
画像再次被尘封,饶是贺北妱贵为嫡公主,也只得在深夜里偷偷拿她的画像缅怀。
唐姓,唐氏的每一个人,都是南庆的禁忌。
想不得,念不得,更说不得。
黑夜中,贺北妱目光坚定,她一定会等到唐氏平反的那一日!
她一定要将害死阿娇的凶手千刀万剐!
至于苏梨,呵……
她明日便去会会她,看她哪一点比得了阿娇,看她哪一点能得皇兄这般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