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母。
辨认出这个声音的游裴涴迟疑地停在了原地。
“演讲可以推一推。”谢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柔情和怜爱,“我今晚想陪着你和孩子。”
然后是谢母忧虑的叹息声,“老公,你说,二宝贝会不会怪我们?”
“涴涴这么聪明,又那么懂事,她会理解我们的。”
“二宝贝就是太懂事了,我才担心……”谢母的声音多了几分哽咽,“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孤零零地站在树下,眼睛里都是彷徨,却倔强地不敢哭……”
“我送她回家,那么大的一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我问她爸爸妈妈呢,她脆弱无助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本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什么变故,没成想那么讨喜水灵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是个孤儿。”
“……我们领养她,她总是那么懂事,乖巧得令人心疼,后来她生病发烧,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忘了,她叫我妈妈,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我还庆幸她终于变开朗了,可现在……”说到这里,谢母又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
深夜,走廊里静悄悄的,值班的护士戴着耳机,趴在导医台上听着音乐打盹,只有谢母的抽泣,谢父的小声安慰,以及,偶尔有病弱的咳嗽声落入耳中,异样的沉重。
游裴涴抿了抿嘴,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找寻依靠一般地轻轻撑向旁边的墙壁,却恰好碰到了病房外稍有磨损的门框,冰冷而有些尖锐的刺痛感霎时从掌心传入感官神经,她条件反射地倒吸一口凉气,缩回手,才发现身旁掉了漆的门框露出了一小片层次不齐的木刺,一枚不起眼的长钉藏于其中,锈迹斑斑。
翻手一看,掌心溢出了点点绯红色的血珠。
嘶……真疼。
真倒霉。
她紧紧地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导医台,扫了眼后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值班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醒她,随手拿了张治疗推车上的纱布止血。
这时,走廊的那边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好像是谢父谢母正往这边走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游裴涴快步窜进了不远处的转角,躲在角落里,咬着嘴唇,观望不前。
不过半天而已,一切都变了。
自以为的“家”变了,“爸爸妈妈”变了,就连认知都变了。
真相来的太快,也太残忍,刚刚苏醒过来的大脑还处于缓冲状态,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更没法在此刻,如此直面他们。
这一刻,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慌乱而纷杂,唯一的念头,就是躲。
能躲一刻,是一刻。
走廊那边的光影微晃,谢父谢母的身影刚进入她的视野里,一个拄着拐杖,浑身可见绷带的男生便从对面的病房里,艰难地挪了出来。
“哎呀,大宝贝!”谢母连忙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还嫌自己身上的伤不够多?”比起妻子的心疼,谢父的语调就微显严厉责备了,“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不怕丢人!”
“老公。”谢母不赞同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冲儿子说道,“爸爸也是为你好,担心你的身体呢。”
谢右却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我想去看看她。”
清冽如泉的嗓音穿过走廊,落入游裴涴的耳中,清晰且掷地有声。
“胡闹!”谢父却喝了他一声,心知肚明他口中的“她”是谁,“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不睡觉,你妹妹还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