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同墨泫预料的那般,两军对垒的日子不出半个月便到来了,涵关关口抵挡住了妖狼族的进攻,有了上一次北城的前车之鉴,涵关新派去的守将不敢大意。
烽火一旦燃起的时候,大军也即刻拔营出发。
灵芝依旧是扮作小厮跟随在墨泫的身边,只是这一次墨泫贵为太子领军出征,身份不一样,又没有当初出征时候前太子的羁绊,此时的墨泫可谓是如鱼得水。
只不过,还是有一小段插曲。
燕南征说他有办法将摇摆的军心给扶回来,灵芝似乎也跟着他一起胡闹,墨泫本来是想阻止的,奈何就连父皇都允许他随军出征,还封为除妖先锋,这军中上下更是因为他除妖师的身份而多了几分敬佩。
但见出征的前一个时辰,那燕南征就命门下弟子搭起了祭祀台,也不知道穿着那一身道袍在台上振振有词的念些什么,整个军营上下闹得有些躁动的样子。
墨泫几次按捺不下,直接将头盔交给了身旁的军士就要命人将那祭台给拆下来,谁知道接他头盔的人是灵芝,她知道墨泫的意思,一味的阻挠,“出征在即,人心楚楚,你就让他闹一闹也无所谓,你看将士们也都挺好奇的。”
“军营重地,那是这样胡闹之所?”墨泫就差点想折返回去,进宫奏请父皇收回成命,让燕南征留守京城了。
灵芝却是笑嘻嘻的,“自古怪力可乱神,你那父皇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能耐,只不过他乃是元道子后人,有这一层身份在,随军出征将士安心,必定认为妖狼族此次必定与数百年前一样难以翻身,再说了,燕南征这人别的不行,唬人还是有本事的,他要能让将士们信他,也是大功一件。”
“你就不怕他临阵倒戈,到时候再一次让你我深陷险境?”墨泫略显得恼怒,本想绕过灵芝去处理燕南征这事的,但是墨泫还没跨出步伐,就见到营门口处韩骁带着一人前来,是邱剪容。
秋风扬起的尘埃飞扬,连眼迷离,她仅簪一支玉簪,便素步前来,肩上披风的流苏随着步伐晃动,摇曳生姿。
不知怎么的,墨泫看到她的时候眼光瞟向了别处,正好又对上了边上灵芝的目光,他愣了一下之后,则又是收回了之前的不耐烦。
灵芝无非是看邱剪容还不死心,成仙之望还在,所以才肯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而墨泫也装作有意无意的让邱剪容进府叙旧,借此来挽留住灵芝,哪怕让她多留一日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秋风尘埃卷起,这一片风尘勾起前尘往事,早已经是如风飘扬过去了,但是邱剪容却眼角含春,朱唇带笑,她是真的还想再续前缘。
看到她如此模样,墨泫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利用邱剪容,是否太过分了些?
都说玉手系征袍,心上存此人,不管是凯旋而归,还是马革裹尸,此生便心系此人了。可是墨泫此番征袍却早不是邱剪容来系了,他只怕再这么下去,会让邱剪容越陷越深。
他想了想,让灵芝一旁去盯着燕南征,不要闹出什么大的岔子来,自己则是朝邱剪容那边去。
灵芝站在那里,勉强撑着自己脸上的笑意,却愁上心头,她看到这一幕应当是开心的才对,他们两人如果能再续三世姻缘的话,亦是成全了她飞仙之梦,灵根修齐,她就无需再当一世的妖精了。
可是现在,凡心却一动再动,她只能够强行压制下去,强装作开怀的转身走去,却终究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看,正好入眼处是墨泫偕邱剪容背她而去的背影。
二人天造地设,又是前世姻缘,无论怎么看都是天生的一对,灵芝垂下头苦笑了一声,便朝着那闹哄哄的祭祀台那边走去,燕南征那厮,现在似乎正在请祖师爷上身……
墨泫带着邱剪容出了军营,军营不适宜儿女情长,他身为主帅不该让女眷来军营送别的。
“孤风相送,有劳了。”墨泫将她带出军营之后,站定下来之后率先开口,言语客气,却不亲近,如同一般亲朋好友般的送别,别无他意。
邱剪容对墨泫还抱有寄望,此番送别,更是羞答答的几分娇媚,“殿下无需这般客气,遥想当年你被谴离京,与按赴边关,我也是孤身松北,真是没想到这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今物换星移,你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孤苦无依的皇子了。”
她的言语自是有几分欣然在的,还不忘多提当年二人之间的情分之事,无非就是想要让墨泫还记起当年的情意,她说:“无论何时何地,这一次不管你什么时候归来,我都会在原地等你了。”
邱剪容的话再清楚不过,她有心旧梦重温,再续前缘,而今也再没有其他的障碍了,只要墨泫肯回头,一切宛如从前。
可是,墨泫却深吸了一口气,在听了邱剪容的话之后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剪容,往事已过,多追无益。”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让原本娇滴滴、羞答答的剪容脸色忽然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墨泫将手伸出来,想拍拍她的肩膀,可是又忌男女有别,故而又将手给伸了回去,连最后一丝安慰都吝啬了,他道:“我感谢今日你来送别,无论是当年也好,今日也罢,墨泫都不会忘怀,只是……征人生死难测,马革裹尸也是随时之事,所以,如若京中有良人相配,你便许了吧,只要此人身家背景都配得起你,我会为你做主。”
邱剪容是再不能坚持那原本的笑意了,墨泫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神情从一开始的娇羞不已,到后来的震惊,最后变成了深沉,但将眼眸闭上,她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子中却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亦有疏狂,她道:“你是为了灵芝而拒我千里之外吧?”她说完,兀自苦笑着,“墨泫啊墨泫,你是否真的糊涂到不顾一切了,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你觉得你能娶一个妖精吗?天下人若知,你如何登基为帝?”
“你在威胁我?”墨泫听着邱剪容这状若苦口婆心的劝阻,但弦外之音他岂能不闻?
邱剪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但是话已至此,她也无需再瞒,简单利索的回应,“是。”她说着转过身去,不敢让自己面对此时墨泫的冷漠,“墨泫,你对我还是有情分的对吗?你只不过是被她一时迷了心窍,江山皇位才是你目前所该掌握的东西……”
“我差点都忘了,你生来就是邱家培养来当皇后的人选。”墨泫无不嘲讽的说,“先是太子,现在是我?”
“不是的。”邱剪容反驳道。
“剪容,”墨泫打断了接下来邱剪容还想说的话,“念在以往情分,我不怪你,哪怕你想毁了我也好,江山最后在不在我手上也好,是灵芝入了我心。”
“墨泫,不是的。”邱剪容连连摇头,眼泪再也难以忍住的落下,“我,我刚才并不是威胁你,你知道我怎么舍得毁掉你,墨泫……我,我会等你回来的。”
“此处风大,你孤身一人前来多有不便,先回去吧。”墨泫没有再应她的话,朝她轻微一垂眸,当断时则断,他说:“我不想误你。”
“那她呢?”邱剪容追问,“她难道真想毁了你,就这么纠缠在你身边,便是对你好?”
墨泫闻言一笑,道:“你说错了,是我纠缠着她。”
这下,是邱剪容大大的不信了,他这一抹笑是多么的欣喜不已的样子,如沐春风,暖阳化雪,这是他不曾对自己有过的柔情。
邱剪容忽然愣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泫回军营去,就如此淡漠无情的离去了,只留下邱剪容一人站在那里,披风下的手,粉拳已然紧握得几乎将掌骨捏碎。
“我只恨我身而为人,无法与她真正斗上一斗,墨泫,你知道吗?”她冲着墨泫哭喊了出来。
但是,他听到了,却只顿了一顿步,却无回头,径自走去,彻底断了邱剪容的念想,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给她的念想,是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留灵芝,有千万种方法,独独不该用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