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二字一出,那钻心的痛感又开始出现。
晏呈一双眼通红,厉声道:“胡说八道!太子妃何时病逝的,孤怎不知?”
苏维吓得跪地,颤着手往他的身后一指,他顺势看去,只见书房上,有一块牌位。
牌位上,赫然写着
——亡妻许芊芊之墓碑。
他跌坐在宝座上,脸上血色全无。
那痛感真实,让他从睡梦中惊醒,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听上去有些怪异。
晏呈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自从那日气急攻心后,他便时不时的感到心口疼痛,特别是听见许芊芊的名字,还有听见她说的那些话,表现出来的冷漠和疏离,那他的心,则会更疼。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划,沿着高挺的鼻骨往下,到了薄唇边。
他不知为何会这样。
他只想知道,梦中的许芊芊因何病逝。
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晏呈问自己。
.......
翌日,辰时二刻。
许芊芊梳洗好后,便看见顾欢意身份的那丫鬟,往这边走来,而后进了屋子,道:“二小姐,我们家小姐一大早便来了,如今,正在堂内给顾老夫人训斥,还请二小姐过去,替我们小姐说说好话。”
许芊芊心头咯噔一声,忙追问发生了何事。
丫鬟道:“昨日,凌安有人传,关制关公子在府外养了许多的外室,玩的很花,我们家小姐觉得对不起二小姐,便去给老夫人请罪了。”
许芊芊一听,立刻起身往老夫人那边走去。
顾欢意应是怕她昨日去和关制见面,本是没看上,但被他花言巧语又哄到手了。都怪她,昨日和晏呈见了面后,回来便将关制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忘记同姐姐打声招呼。
.......
许芊芊加快步伐,很快便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一进去,便听见顾老夫人的呵斥声。
“我说你就是糊涂,关家家大业大是没错,但,咱们顾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你怎好,将你妹妹牵线给关家的大公子,那关家的主母,是出了名的霸道,嫁过去,指不定怎么受欺负,”顾老夫人喘了口气,又斥道:“你好心办了坏事,你可知,昨日有人传出,关家的大公子在外养了好几个外室。”
“也不知你妹妹到底是看没看上,若是看上了,我看你悔不悔!”
顾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语调放缓了些,“那关制不是什么好东西,瞧着人模人样的,骨子里是个烂的,所以说,人还是知根知底的好,祖母知道你是好心,你妹妹的婚事,祖母心里有打算,也有人选,你就莫要操心了。”
顾欢意的声音随后响起:“孙儿知错,如今,可怎么办。”
“芊芊若是瞧上了,祖母便去劝,若是劝不听,再看,总归是不能委屈了她。”
许芊芊跨过门槛便走了进去。
堂内,祖孙两人见了许芊芊,皆是一愣。
顾欢意轻轻擦了擦泪,道:“妹妹怎么来了。”
许芊芊先是向顾老夫人请了安,而后又向顾欢意欠了欠身,最后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顾欢意给扶了起来。
顾欢意吸了吸鼻子,终是开了口:“妹妹,那关制,你可千万别被他迷了眼。”
“姐姐,那关公子是什么人,我昨日便已知晓,本想同你说但一回府有事耽搁了,便忘记同姐姐说,”许芊芊轻轻的道:“是我的不是,让姐姐替我担心,还让姐姐替我受罚了。”
顾欢意闻言,压在心口的大石头顿时搬走了,松了口气,笑骂道:“你吓死我了。”她点了点许芊芊光洁的额头,“我还以为,你看上了,正打算该如何同我开口。”
许芊芊捂着自己被顾欢意点过的额头,哎哟一声,委屈的看向顾老夫人,撒娇道:“外祖母,你瞧瞧。”
见姊妹两个这般亲昵。
顾老夫人喜闻乐见,乐呵呵的笑着,但看着许芊芊出落的亭亭玉立,仙姿玉色,却是有了另一番打算。
.......
用了午膳后,顾欢意便回了陈家。
许芊芊替顾老夫人捏肩,捶背。
堂内安静,只闻外头的几只鸟儿在叽叽喳喳。
顾老夫人微微睁眼,看向透光的窗棂,道:“外头可是喜鹊?”
许芊芊抬眸望去,复而道:“是喜鹊。”
“喜鹊报喜,报好事,报好姻缘,”顾老夫人吸了口气,闭着眼道:“芊芊,外祖母舍不得你离开,所以,私下里,给你看了一个人家,你可愿,去瞧瞧?”
她猜到了。
关制的事情被外祖母知道后,就代表她愿意相看人家,那顾老夫人定然是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
许芊芊替她老人家捏肩的手照旧捏着,瓷白的脸蛋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道:“全听外祖母的。”
留在凌安,至少,比在京都快活。
外祖母也盼着她好,她自然知道。
顾老夫人笑了,松了口气,趁热打铁,道:“那人你也认得,就是你秦姨的儿子,秦昭。”
秦姨名唤周舒,自从那日听曲后,得知退婚一事,便开始打了这个主意,频频往顾府跑,虽说往日也来,但这几日来的格外的勤快,秦香那姑娘也是口口声声夸许芊芊的好。
让周舒愈发的坚定了想法。
前两日,便和顾老夫人说了这件事,顾老夫人是见过秦昭那孩子的,生的好看不说,人也是格外的孝顺,体贴,知根知底的秦昭,让老夫人动了心,便说,过几日去问问许芊芊。
怕许芊芊还沉浸在和太子殿下退婚的痛苦中,无心相看人家,耽误了彼此。
但她正愁,该怎么和许芊芊开口,就闹了今早那一出,老夫人便知,许芊芊是愿意相看的。
甚至,有自己的考量,不会盲目的点头应下。
如今,顾老夫人便放了心,想着这几日周舒都会来,她心下一动,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见一面吧,若是觉得可以,你们便自个儿试着相处去,可好?”
许芊芊一怔,心道:那么快?
但思忖片刻后,觉得倒也不快,总不能一拖再拖,耗时也费力,若是定下来了她安下心,想必那人得知她有了归宿。
也会明白的。
.......
当家的做事,光明正大,手段也快,不一会儿后,整个顾府的人都知道许芊芊要相看人家。不似之前那个关制,遮遮掩掩这去那去的,一波三折。
和秦昭的见面,顺水推舟,午时才点头的,夜里便见着了。
初见时的印象,许芊芊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老夫人没夸大,秦昭确实生的好看,举手投足,温润儒雅。
只见他一袭水蓝色的长袍,束发白冠,眉眼温润,鼻骨高挺,薄唇带笑。
不愧是将来要做少将军的人,温润的外表下,透着的却是一种骨子里的硬气,他和顾家的三位公子都认识,完全没有怯场,谈笑风生。
甚至一身傲骨,谁都不服的顾帆远,对秦昭都格外的有好感,一口一句:“秦大哥。”
周舒见状,只觉得这桩婚事稳了,心里松了口气,看着许芊芊的眼神里,喜爱更甚。
一顿晚膳,到了末时七刻方才用完。
而后,就是大房的舅母设的局。顾府四个公子小姐,外加一个许芊芊,本就热闹,如今加了秦家两兄妹,还有一个年岁相仿的陈进。
顾帆远就提议众人玩投壶。
投壶,顾名思义,就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的,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
顾欢意性子本就像男子,投壶助兴,她常玩,便立刻应了。凌安这边祝酒兴,女子偶尔也会玩投壶,秦香也点头,三名女子中,唯独许芊芊不会。
许芊芊向来懂事,哪怕不会,也点点头,应了好。
几人排了一排。
来者为客的秦昭被推到了第一,许芊芊因不会,便默默的排到了最后。按照规矩,第一个人投完,便往队伍最后靠,再来一轮,以此类推。
秦昭立在桌案前,丫鬟们早已将投壶需用到的箭般长短的木棍放置好。他修长的手拿起一根木棍,不费吹灰之力,便稳稳当当的投在了壶中。
毫无悬念,但却还是赢的掌声一片。
秦昭绕到了最后,许芊芊在他的面前。
顾大哥、顾二哥,都投进了,轮到顾欢意时,险些没进,看着那木棍摇摇晃晃终于进了壶中时,许芊芊瓷白的鹅蛋脸上,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紧张的双手交握,深吸慢呼,一心想着自己最后,倒是忘记了,身后有个秦昭。
在她数不清第几次深吸气,慢呼气时,身后传来了秦昭带笑的嗓音,“放轻松。”
许芊芊一征,回头望去。
秦昭莞尔一笑,立在一轮弯月前,将声音压低,用仅有两人听见的音道:“我第一次投壶也是这般紧张,待会儿,若是二姑娘信的过我,便听我的,我教你。”
“二丫头,到你了。”
她看去,顾老夫人和秦姨正坐在一处,笑着提醒她。
许芊芊脸色微红,上前,有模有样的学着方才他们拿木棍的姿势,但她本就不会,就算看了他们,学到的却也只是皮毛,投壶,是有技巧的。
她咬了咬唇。
耳边忽然响起秦昭的声音,“手微微抬起,左脚往前一步。”
许芊芊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却鬼使神差的听话,执着木棍的手微微抬起,左脚往前。
“不要太使力,投出去!”
许芊芊又听话的照做。
只见那木棍宛如箭一般,正中壶中。
她眉眼一弯,笑了,感恩的往侧后一看。
在众人面前得体大气的秦昭,却冲她挑了挑眉,有种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