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肆离开阳山书院数日,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其他生徒的各种猜度,毕竟身份特殊些,难免惹人注意。
有人道她是不堪忍受读书之苦,已经打了退堂鼓;亦有人称她是得罪了贵人才不得不躲起来;还有人说她因家里定了亲,已经回家成亲去了。总之啊,众说纷纭。不过,几乎都认为她不会再回阳山书院了,故而当她重新出现在书院时,又是惹的众人议论纷纷。
辛习染自姚肆离开书院后,就再没吃过一顿安心饭,他不止一次的去找裘霁打听,偏那冰坨子就是不告诉他,整的他心焦气躁的连学也没心上,几乎日日都被先生训斥并喊去罚站,所以当看到姚肆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顾不得被先生训骂,又哭又笑,激动的语无伦次。
“我还道你真的进宫去做皇上的妃子了,可吓死我了。”总算是捋清了一句话,刚说完眼里就泛水光,又嫌丢人,赶紧将头转到一边偷偷擦眼角。
姚肆心里又欣慰又难受,她已与裘霁许了终身,是断不能再让辛习染产生什么误会,只是这人痴傻得很,说了也不听,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做出一副疏离的面孔,遂收起即将出口的安慰的话,只是客气地笑着说自己没事。
辛习染只顾着高兴,却也没察觉出什么来,平复了一番心绪后,才问姚肆道:“进去不?”
姚肆摇摇头,“上午的学便不念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别管我了,我回兰亭院去收拾收拾。”
若不是见薛先生一双眼睛已经快要生吞了他,辛习染恐怕得当场下学,不过好在人安然回来,他压抑住心情,说下学就去找姚肆。
姚肆却以有事为由拒绝了,辛习染不死心,又说中饭总得吃,便自顾自的与她约了一同吃中饭。
看着他已经进了学所,姚肆小叹一声,无奈的转身离去,却不是去兰亭院,而是和兰心一起去了思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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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门,是犯了错的生徒闭门思过的地方,地处偏僻,平日几乎无人至,但也正因为此,她和兰心才能大摇大摆地来。
院门依旧如从前一样,红漆斑驳,看上去像是十多年都未曾修缮过。姚肆上前叩了叩门,不一会儿就听到拐杖声响,继而“吱呀”一声,老门被缓缓打开。
她行礼道:“董先生,学生姚肆,特来看望先生。”
董书浊白的双眼“盯着”姚肆,听她报了姓名后,竟露出一点欣慰来,又笑道:“只怕不是来看我这老瞎子吧。”边说边往院里走。
姚肆跟上去,兰心也跟着进院,顺便把门也带上。
“先生怎知学生不是来找您的?”姚肆有意问道。
“你自己的事,想必也知晓了,否则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此地,这思过门与金菊苑相连,你是想去金菊苑罢。”董书一副看破她小心思的模样。
姚肆唇角一弯,“先生智慧过人,学生佩服,此番前来,确是问先生借道的。”
“你去吧,她一直在盼着你。”董书扔下一句话,自顾自的回了屋。
姚肆再行礼,然后才与兰心从院墙边的小路往后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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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自听闻姚肆入宫后,就一直挂心不已,时不时的就派婢女起儿去打听消息,可也不知怎的,总是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只知道姚肆还未曾回书院,这让她越发地心慌不能入眠。
起儿近几日也是睡不踏实,只不过她担心的是自己,自得了监院的银子、背叛了夫人后,她就一直不安心,生怕哪天监院以此为由要挟她做什么,更怕夫人知道了将自己撵出去。夫人待人十分温和,离开了这里,她以后肯定遇不到更好的主子了,每每想到此处,她就一阵阵地叹气懊恼,恨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老实,即便她偷偷告诉夫人,只要向夫人求情,夫人一定不会在监院面前揭发她。
姚肆站在金菊苑门口轻唤了好几声,也没见院内婢女回应,这不是之前她认识的桃儿,想来是罗氏后面换的。
兰心见状,来了脾气,没见过如此无礼的婢女,当即就吼了一嗓门,“院里有人吗?”
起儿被吓个激灵,回头一看,是两个没见过的,不过看其中一人的打扮,她知道是书院的生徒。这金菊苑除了监院和小姐,还没来过其他人呢,起儿一脸疑惑。
“外面是谁?”屋内传来罗氏的声音。
起儿应了一声,“是书院的生徒,夫人稍等,婢子去问问。”边说边往门口走。
“你们是谁?这金菊苑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你们有何事?”起儿上前问道。
“书院生徒姚肆,想见见夫人,还请这位姐姐通报一声。”姚肆道。
起儿正暗想这人怪怪的,待听到后者声音后,才恍然,原来是位女子。书院的女生徒除了小姐也就只有一位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道:“稍等。”然后转身去与罗氏通报。
罗氏正心烦着,一听姚肆来了,惊的不敢相信,忙让起儿将人请进屋,待看到姚肆本人后,方才置信,也不管合不合适,拉着姚肆的手就开始掉眼泪,一边说着老天有眼的话。
好容易安慰住了罗氏,姚肆这才说起了来意,娘说罗氏与原经家二小姐、也就是她生母是表亲关系,二人又在阳山书院同窗两年有余,甚至自己还是罗氏看着呱呱坠地的,这个表姨母,她如何都要来看望。
回想上次来金菊苑,才明白为何当初罗氏那般关心自己,恐那时候罗氏就认出自己了罢。
“表姨母,过去的恩怨,现在是捋不清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看我现在,没病没灾活的多好,还有爹娘,我们开了一家酒楼,叫归云阁......”
姚肆前前后后的,将家里的事捡重要的都告诉给罗氏,二人聊到晌午还未说完,罗氏舍不得让姚肆走,让她留下来吃午饭,姚肆应下。
往事回忆起来是一箩筐又一箩筐,茶都添了好几盅,话还是说不完,眼见着日头西落,罗氏还想留姚肆住下来,这次倒是被姚肆婉言推辞了,毕竟若叫娄玉丹知道她在此处留宿,日后在兰亭院也就绝对没有安生日子了。
吃罢晚饭,与罗氏再三告别,姚肆才得以离开金菊苑,回去的路上,与兰心闲聊感慨,“表姨母虽然从小就过继给罗家,可也从未与经家断绝往来,这世上能有我姚肆,多亏了表姨母,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啊。”若非罗氏当年将经瑶藏在书院直至生产,现在又岂有她姚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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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肆走后,罗氏仍旧欢喜的不行,起儿见夫人心情好,犹豫着是不是跟夫人坦白,只是不等她下定决心,罗氏就先看出她的失神。
“近日总见你心神不宁,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难处,可别瞒着,你平日服侍我尽心尽力,你有难处,我自当替你解决。”在罗氏看来,起儿才十二岁,能困扰她的,多半也就是些银钱问题。
起儿被罗氏一番话感动,心中越发愧疚自责,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夫人,婢子有一事瞒着夫人,夫人请先听完,尔后随您打骂,婢子绝无半句怨言,婢子只恳求夫人,别赶婢子走。”
罗氏吓了一跳,何事能让起儿如此惊慌?赶紧追问:“到底何事?快快道来。”
起儿这才抽抽搭搭的说起来,“那日夫人去思过门找董先生说话,当时老爷就在门外,正巧被婢子撞见。老爷令婢子不要声张,说若婢子说漏嘴,就将婢子送去人牙子卖了,又给了婢子一袋钱。婢子害怕,不敢与夫人说,只能收下钱,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夫人,您将婢子打一顿吧,婢子吃里扒外不是东西,可婢子对您一片赤诚,只是碍于不敢违抗老爷命令,怕被卖去人牙子,这才一直瞒着您。”
罗氏只听完前几句,就开始慌了,她顾不得去计较起儿瞒着自己,着急忙慌的取出笔墨,待起儿说完,她刚刚收笔。
“你速将此信送去兰亭院给肆儿,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我这里便再也不留你了。”罗氏将信折好,神色严肃又焦急。
起儿还等着被责骂,却突然被安排去送信,心中虽疑惑,她却不敢有半分怠慢,忙将信揣好保证,“夫人放心,婢子就是死,也绝不会让肆儿小姐之外的人看到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