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会议室之前,王保平和几个人商量着怎么也不能少于十五万,与关山月说的五万差距还是有点大。但是中午让关山月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说到了他的痛处,饶是他脸皮厚也羞耻难当。最为关键的是,从道义上讲王保平已经不再是人们同情的弱者,不再是正义的一方,而是变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眼里只有金钱的混蛋,所以他的气势弱了很多。
但是与他的目标差了十万多,王保平心有不甘,想想说道:“五万肯定不行,太少了。按你说的,以后的费用都算我的也不怕,我在宾馆住一年也花不了五万呀。所以我还是坚持十五万。”关山月道:“十五万肯定不行,这个数就不用商量。”
王保平道:“既然这样,我想见见你们魏厂长,如果魏厂长也不答应我就找你们公司领导去。”关山月道:“行啊,我欢迎,我正不想管了。不过我劝你好好想想,你找的领导越大你的退路越少,找到公司领导那儿,有可能五万你也拿不到。再者说你能进去公司的大门吗?你能见到公司领导吗?”
王保平道:“不让我进门我就在大门口拉上横幅,说你们草菅人命。”关山月笑了:“行啊,还知道草菅人命这个词,有水平!我绝对支持你去!这大冷天的,给你弄几箱酒,冷了喝口酒取取暖,这事儿我都负责。另外我再去省里请几个记者给你报道报道行不?”
王保平气馁,说道:“你怎么总提喝酒的事?”关山月“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训斥道:“你既然做得出来还怕人说?我告诉王保平,如果你找到我们领导,他要是不给你这么多钱,你再回来求我哭鼻子都没用!你现在就去!”王保平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咱们说的好好的,你生什么气呀?你真能做的了主吗?”
关山月心里乐了,说道:“我既然来了就能做的了主。你开开窗户看看,楼下的那辆宝马就是我的,我说的哪句话要是假的,你去把我的车砸了。”
王保平探头往外看看,吃惊地说道:“那辆宝马是你的?听说二百多万呢。”关山月拿出车钥匙对着车按了一下,警报器滴滴响个没完,然后把钥匙放到桌上说道:“如果会开就去溜一圈?”王保平嘿嘿一乐:“我哪会呀?咱说正事,再涨点行不?太少了,连你宝马的四个轱辘都买不了。”
关山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你对媳妇没多少情谊,那也不是我管的事。但是孩子没妈了,你这父亲又是个不着调的人,以后肯定日子好不了。所以看在范筱花的份上,我自作主张给孩子几年上学的费用,再给你加两万。但是这两万可是超出我们处理工伤的权限了,还是那句话,假若公司不给钱你找我,有那辆汽车为证。”
王保平不满地说道:“你怎么总说这事儿?我就是喝了点酒而已,这能说明对媳妇没情谊了?这事儿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不过七万太少,一口价,十万!”
关山月心想,公司也不差这几万块钱,再说了,还有刘青一家呢,多点就多点吧,这样刘青家也能多得点。于是说道:“十万太多了,我还得商量商量。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还是那句话,你别拿着大喇叭随便和别人说去,这样以后出了工伤我们还怎么处理?”王保平道:“我知道了,不和别人瞎说。”
关山月回到房间给魏涛汇报了情况,魏涛说道:“好,十万真不多,比去年的工伤给的还少。”关山月道:“那就好,这样也好给公司领导交代。王姐,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王雅丽道:“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发话呢。”关山月道:“走,马上让他签字。这是个没情意的人,说不定一会儿就翻脸。志刚你带上司机去把王刚拉过来一起签字。”
关山月带着王雅丽就去了会议室,把各项赔偿条款给两人一一说清楚,然后签字画押,终于结束了。
转天早上,关山月去小摊上吃了早点就往殡仪馆走。天气阴沉,满天是灰色得浊云。北风呜呜地吼叫着,肆虐着,像锐利的匕首刺穿了严严实实得棉袄,更别说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了,被它划的生疼。
等灵车来了,先是安排人把范筱花的遗体抬进灵车,然后王保平拉着媳妇的遗体回老家去下葬了。刘青就在殡仪馆火化,魏涛带着炼钢组的领导们参加追悼会。灵堂正中摆放着刘青的遗体、遗像,家里亲人站在一侧,同事、朋友纷纷来祭拜站在另一侧,沿墙摆满了花圈。安永作为车间主任念了悼词: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各位乡亲:
初日破晓,云天低垂,北风哀号,漳河呜咽,沉痛悼念,刘青女士。
白沙垂首,物无光华,花无悦色,百草凋枯,万木萧条,翠柏凝春、哀乐低回,天人同悲。
刘青女士,赡养父母,倾注孝心、箪食豆羹、仁义慈孝、常怀感恩;养育儿女,竭尽心力、寸草春晖、舔犊情深、罔极之恩;深爱丈夫,执子之手、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善待同事,不存欺心、平易近人、谦虚谨慎、和蔼可亲;对待工作,充满激情,工作勤恳,任劳任怨,大公无私。生活节俭、艰苦朴素、家庭和睦、邻里和谐、乐于助人,与人为善。
树欲宁兮,风不止兮,子欲养兮,亲不待兮。哀哉天降,撒手长去,满目凄清,长歌当哭,逝者逝亦,生者善之。父女同心,务必坚强,亲友心照,务必和谐。
天堂路远,一路平安。逝者安息,呜呼哀哉!
做完告别仪式结束,死者要被运入燃烧室。孩子见状发疯似地要冲进去,王刚死死地抱着哭成一团。亲人们帮着把刘青的遗物都烧了,烧的干干净净。死亡让生命归于尘土,让俗事烟消云散。
回到家,丈人丈母都上班去了,小宝儿还在呼呼大睡。关山月觉得身心疲惫,把衣服都脱了扔进洗衣机里,洗个热水澡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中午,王璐把关山月喊起来吃饭。睁开眼,见小宝儿正躺在自己身边手舞足蹈,自娱自乐。看着可爱的女儿,关山月心情大好,人生不过如此!
吃着饭,王璐说道:“你要是觉得压力大、不开心就别干了,我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就好。”关山月想想说道:“我这么年轻总得做点事呀!再说了,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以后还怎么做事?如果这样,遇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以后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了。放心吧宝贝儿,咱们要勇往直前,而不是一蹶不振。”
王璐道:“我是个女人,要求的也就这么多,有房子、有车子、有个疼我的老公足以。在家里你是顶梁柱,你不开心我们一家人跟着闹心,你说不是?”
关山月心想,看来以后工作中的情绪不能带到家里来,回家就要快快乐乐的,于是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但是你知道我们男人的愿望是什么吗?”王璐一副不屑的样子问道:“妻妾成群?”关山月决绝地说道:“错!五子登科!”王璐说道:“希望孩子有出息?我们女人也希望啊?这算什么男人的愿望?”
关山月哈哈一乐道:“我说的是新版五子登科:房子、车子、妻子、儿子、票子。咱们现在就缺儿子了,啥时候你再生一个?”王璐嗔道:“老封建!想生也行啊,关键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关山月道:“看来我以后要加倍努力?”王璐忐忑地说道:“要是再生闺女你可不能怨我。我看书上说了,生男生女主要由男人决定的。”关山月笑道:“这我还能怪你?其实闺女更好,只不过谁都希望儿女双全的愿望嘛。”王璐笑道:“矛盾!”
下午关山月去了单位,见魏涛闷闷不乐便陪着他聊天。魏涛说道:“他奶奶的,我真不想再干了,没意思。一是自己这年龄很尴尬,五十来岁了,再上升的潜力没了;二是刘总这人变化无常,功过不分,我也不想伺候了。我准备找他谈谈,还是去处室或者当个书记就好。只是你还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我这一走可能会来别的人,对你的发展不利呀。”
关山月真心感谢魏涛为他着想,说道:“感谢老哥时时为我的前途着想,你能真心待我,我也不说假话,其实我对厂长的位置也没多少想法。您也能看出来,我也不缺钱,现在在这儿工作,一是孩子还小离不开,二是自己的管理经验还不足,想多沉淀两年。正是我有这种想法,所以我能看得开。我劝您也一样,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我的原则是,工作上尽最大的努力,不为别人,只为提高自己。咱们就只重过程就好,其他的就别考虑了。”
魏涛道:“话是这么说,可咱们毕竟是俗人一个,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呀。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就更无所谓了,他要再给我甩脸子,我就据理力争,爱咋滴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