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报警。也许被警察救出时就该阐明是误会。

是他的反应过于不机敏,让他们陷入到了这个境地。

是他太没用了。

分明是被伸张了正义的那一方,文南却感到……

非常难过。

唐慈被判了十年。

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唐霜刚刚开始做饭。

她擦了擦手,默默查了下探监周期,然后就继续打蛋了。

说实话,她觉得哥哥坐牢不是什么坏事。

不如说,根本就是一件好事。

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子,唐霜还是很清楚的。固然有可怜的地方——比如,如果不是失去了父母,他应该到不了这个地步——但改变不了他是个很危险也很不稳定的人的事实。

坐牢又不是死亡。能在国家的管理下安安分分地活着,唐霜真的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作为妹妹,她要做的就只是,也只能是定期去看他,让他感受到他还有家人的存在罢了。

唐霜做了戚风蛋糕。戚风蛋糕,其实也就是小时候吃的奶油蛋糕的“蛋糕胚”。用很简单的材料就能做好,是最基础最常见的甜点。唐霜却很喜欢。她迫切地需要吃一些甜的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气。明明只有鸡蛋和面粉,还有一点油和糖,为什么会散发出这样强烈的香味呢?

唐霜趁热切下了一块,尝了尝。

很好吃。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蛋糕,忽然就想到,最后,文南也没有吃到多少她做的东西。

她在厨艺上真的超有天赋的,他都没怎么感受到。

唐霜有些遗憾。

唐霜又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离开是自己要离开的,如今忽然要遗憾什么呢?

厨艺好……厨艺好,又怎么样呢?要去给人家做厨师吗?

唐霜忽然觉得很无趣。她放下了蛋糕,坐了一会儿。

她拿起了手机,随便翻了翻。

微博一直是她使用最频繁的app。在百无聊赖之下,她下意识地打开了微博,刷了刷。

时间线上又开始充斥文南的消息了。

毕竟审判结果刚刚下来,有很多消息灵通的博主已经开始发新闻了。

唐霜刷了一会儿微博,然后无意识地点开了搜索栏,搜索了文南的名字。

大多数都是审判结果下来的消息,但也有一些其他的。

比如文南参加什么活动的视频。

视频里,文南西装笔挺,阔步从后台走上前来,身后的背景大气高端。

镜头拍摄着他的上半身,然后又向下滑动,让人能看到他的全身。即使没有参照物,也能看出他的个子很高,身姿十分挺拔。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文南始终面带微笑,站在背景板前,自得地慢慢变换角度,方便所有人都能拍摄到他。

明亮的闪光灯应该是很刺眼的,他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显然,早已适应这样的场面了。

拍摄过后,他礼貌地向所有人点头致谢,然后坐在桌子前,开始给自己的照片签名。

闪光灯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闪烁。

唐霜一直都能清晰地看到他好看的脸。

文南个子很高,脸很出众,穿着西装的样子非常帅气。可是这一切,在之前,在真正和文南相处的时候,唐霜其实都没有很切身地感觉到。

在她和文南相处的时候,文南甚至很少能够站起身来,所以,她并没有体会过他的身高。那时候,他还一直都很憔悴,甚至脸部也有受伤,完全没有视频中这样完美的脸。他更加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穿过笔挺西装,没有展示过像这样在万众瞩目中从容不迫的样子。

唐霜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个视频。视频播放完,微博基于自己的推荐算法,自动播放起了下一个视频。当然也是关于文南的。

在这个视频里,有高大的保镖为文南打着伞,同时将他和人群分隔开来。文南在保护中友善地微笑着,温和,礼貌,却又不可接近。

唐霜当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南。文南与她相处的时候,从未有过一刻是基于他本人意志而不可接近的。

唐霜见到的文南,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文南。

唐霜想,自己做的果然是对的。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文南喜欢自己。在医院的时候,甚至是在地窖的时候,文南的视线就一直追逐着她了。每次看到她,文南的眼睛都会变得很温柔,那双温柔的眼睛甚至还会带上亮光。

他是喜欢她的,她早就知道。

可是这份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这份喜欢,来源于天之骄子一时的落难,来源于处于不同阶层的人一时的角色互换。

虽然在地窖时,唐霜也没有完全的自由。但不可否认,相对于文南,她还是自由很多的,也有一定的照顾他的能力。

这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产生在特定情境才会产生并维持的感情。这也是师生恋被禁止的原因。在一方处于弱势的情境下,弱势的那方真的太容易产生并不理智且并不真实的感情。

文南的感情,在唐霜看来,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都是一方在加害情景下处于相对强势的地位,使得弱势的一方轻易产生并不理智的感情。

她的离开,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她自己。

如今,他确实是因特殊的情况而对她产生了感情。但是,一旦脱离了那样的环境,幻觉总会消失,他也总有一天会认清他们之间的差距。到那时,他还会喜欢她吗?

而她却只会更加喜欢他而已。

并不真实的感情,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发生,免得受伤。

唐霜这样想着。

唐霜关掉了微博。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心里什么都明白,唐霜还是鬼使神差地,保存了一张文南帅气的图片。

黑色的衬衫,肩背宽阔,双腿修长。

她将这张照片设置为了手机的屏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周要准备一个技术分享,闲暇时间被占据,所以没有更新,见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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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你……能不能告诉我……”经纪人看着文南,“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知名厨师,给你做……香菇鸡肉饭?”

“因为每一个做的都不好吃啊。”文南理所当然,“所以只能找下一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经纪人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算了……那么,为什么现在,连你都在做?”

“试一试嘛。”文南认认真真地切着鸡肉,“可能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二十分钟后,这个猜测完完全全被推翻了。

“说真的啊,”经纪人吐出了口中的东西,拍了拍文南的肩膀,“你还是好好演戏,千万别随便转行,容易饿死。”

“……我也觉得。”文南又喝了一口水,勉强盖住了口中奇怪的味道。

“啊……”文南靠在沙发上,仰着头,万分苦恼的样子,“做不出来啊……”

“……所以说,为什么闲着没事忽然要做饭?还揪着香菇炖鸡饭不放了?其实泡个泡面也不错的,你觉得呢?”

“因为……”文南看着天花板,“好吃呀。”

“在哪儿吃的觉得好吃?”经纪人问。话是这么说,他心中其实已经猜出答案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不能再去吃一次,非要找人做?或者说,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什么简单的香菇炖鸡饭值得人好吃得这么念念不忘?

“她做的。”文南轻声道,“热的好吃,冷的也好吃。真厉害啊……”

经纪人再次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状态……是真的比他想得严重多了。

经纪人犹豫了一会儿。

经纪人犹豫了好一会儿。

有那么一刻,经纪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他最终还是顺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叹了口气,开口,道:“湖北省武汉市……”他说出了一个完整的住宅地址。

“……什么意思?”听着,文南浑身一震,猛地转身,紧紧捏着经纪人的肩膀,“这个地址是哪儿?”他显然已经猜到了。

“在警察局的时候,”经纪人道,“我瞄到她身份证复印件了。看你那德行,我心想可能有用,就拍了下。”

文南腾得起身。

“诶诶诶你去哪儿?!”

“机场。”他撂下一句,人已经出门了。

“……你特么订票了吗?”

“路上订!”声音远远传来。

当天下午,文南就到了武汉。

他记性不差,但其实也没好到对于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地址都能过耳不忘的程度。

可是这个地址,他就是记住了。只听过一遍,连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却连区名带小区名带着楼号门牌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在路上飞机上的这几个小时之中,这份“清清楚楚”已经变成了“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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