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必须做得光明正大,而且实实在在。
陈秀玉自然相信吕律能将事情给处理妥当,也就微微一笑,不再多问什么,注意力重新回到针线活上。
只是,缝着缝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律哥,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啥事儿啊?”吕律愣了一下,连忙问道。
“咱们在城里照的相片,该去拿回来了!”陈秀玉笑着提醒道:“说了一个星期后去拿,这都耽搁很长时间了!”
“是哦……我明天早上先去一趟!”吕律点头说道。
第二天早上,吕律睡到自然醒。
天黑得早,夜晚也显得漫长,等醒来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把草甸子里该做的事情做完,吕律跟陈秀玉打了招呼,骑着追风一路朝着城里赶去。
从屯里到城里,有着好一段距离,倒是可以让追风纵情狂奔,好好活动活动。
到了城里相馆,吕律拿着照相时留下的票据交给相馆工作人员,等着他翻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那些相片给翻找出来。
他一张张地翻看着这些黑白相片和胶卷,又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黑白相片,是属于这年头特有的烙印。
相片黑白分明,上面的人又显得质朴纯净,没有那么多色彩堆积而出的虚浮,像是能直透灵魂一样。
收拾好东西,他顺便在相馆里买了一个相框,然后又去了一趟电话电报大楼,将“全家福”给刘浩按照地址给寄了过去,顺便发了电报,告知家里一切安好,注意查收相片。
接下来就没有过多耽搁了,再次骑着追风狂奔回秀山屯,给段大娘送去相片,顺便跟她唠了一会儿嗑,问问身体情况和有没有什么需要啥的,这才返回自己的草甸子。
两次纵情狂奔,追风蓄积的那一股子暴躁劲头总算得到宣泄,回到马厩后,老实安分了许多。
在陈秀玉欣喜地翻看完那些相片后,吕律将相片一一装在相框里,在炕琴上边的木刻楞墙壁上钉了三颗小钉子,把相框挂了上去,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整挺好!”
吃过中午饭,该去办正事儿了!
他将去石头河打猎顺便打来的飞龙从雪地里刨出来。
打到的飞龙,张韶峰他老爸喜欢吃,被他带回去了两只,赵永柯也带走两只。
陈秀清觉得吃这玩意儿不过瘾,还不如大葱炒熊腿肉,干脆就没要,反倒是吕律这里留了五只。
这两天事情一直都挺忙,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至鲜美味,一直放雪窝子里埋着。
就连前段时间被拔了毛用水泡着的熊掌,吕律都还没动,一直在桶里冰着,都放了好些时日了。
蒋泽伟也喜欢吃飞龙肉,要去找他说兽皮书的事儿,吕律打算顺便带上两只。
张广才岭一行,吕律是清楚蒋泽伟为人的,那么重情义的一个人,他也是由衷佩服,只是他的一双儿女,似乎并没有那么靠谱。
但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
蒋泽伟和他的儿女,还是应该区别对待的。
就在吕律提着两只飞龙,刚到小河边的时候,反倒意外地看到蒋泽伟骑着小毛驴从树林中的大路上进来,毛驴子脖子上的铃铛,哐啷作响。
“蒋大爷,正要去找你呢!”
一碰面,吕律扬了扬手头提着的两只飞龙,冲着蒋泽伟微微一笑。
“小吕啊,大爷惭愧啊,你说我咋养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一双儿女来!”
蒋泽伟从毛驴上滑下来,瘸着腿跳了两下,用拐杖杵着稳住身形,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一直猫在家里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家那不要脸的玩意,还来你家里闹过。
最让我气不过的是,蒋明浩那瘪犊子,竟然也跟着掺和,真是气死我了。
前些日子你去看我的时候,蒋明浩还没说啥,只是蒋明凤那不要脸的开口跟我要兽皮书,那天被我轰走。
没想到,今天他们兄妹俩又一起来了,蒋明浩开口跟我要钱,说是要盖房子,蒋明凤还是盯着那兽皮书,说是已经来你这里来要过,早就撕破脸了,让我来拿兽皮书,如果不拿,就要在屯里大闹一场,这不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吗?”
蒋泽伟越说越气,神情很是激愤,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大爷,这兽皮书本就是你送我的东西,倒也不是不能还回去,不过,也不能就这么还给你,既然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当初怎么得来的,就该怎么还回去,我得找人做个担保,要不然,这以后要是有啥问题,再来找我,我可说不清楚。”
吕律微微一笑:“当着大伙的面,把事情说明白了,也省得以后麻烦,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这几天我也在等着他们上门,这都等了几天了,不见来。我今天准备去找你,也是想把这事儿给说道说道,既然他们兄妹俩也在,那就今天把事情办了吧!”
吕律转身往回走。
兽皮书吕律这里已经有了临摹备份,找棒槌的经验也学得差不多。如果是蒋明浩兄妹俩任何一个来拿,吕律都不可能给他们,可现在,来拿的是蒋泽伟,吕律反倒不得不拿出来了。
他原本想着,今天去探探蒋泽伟的口风,若是他还在坚持将兽皮书视为是送给自己的东西,那么,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叫上人作证,当着那兄妹俩,把东西给毁了,让他们彻底死心。
现在却是不能不变了。
不过,吕律细细一想,自己这里还留有备份,找棒槌的经验也已经学到,这兽皮书就即使还回去了,也还是赚的。
毕竟,图是死的,学会找棒槌的法门,才是最重要。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留有备份,不也还有机会吗?
大不了组织人手,先一步把那些地方都好好转上一遍。
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开春了。
庄稼一种,剩下的时间,不是打猎的好时节,却是抬棒槌的好时机。
就看谁快了!
吕律现在对自己信心满满。
“小吕,你等等!”
蒋泽伟在后边叫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边实在是闹得一团糟了,我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把兽皮书上的图找纸笔给描下来留着,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了,大爷不是那种送出去还想着要回来的人。
你当过知青,有文化,一定有办法把图给留下,等你把图弄好,然后我把那兽皮书拿回去,当着他们的面给毁了,让他们死心!”
嗯?!
吕律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一愣。
蒋泽伟这主意,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居然跟自己的不谋而合。
而且,如果通过蒋泽伟的手去做这件事情,似乎更合适!
吕律回头冲着蒋泽伟微微一笑:“大爷,那兽皮书到我手里边以后,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我没少研究,实话跟你说吧,这东西不用描,我都记脑子里边了。我这就回去拿来,跟你一起到屯里,当着人的面把事情说开了,至于你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些图你真的都记住了?”蒋泽伟一脸不敢相信地问。
“这还有假,我指着能靠它的指引抬棒槌呢,赚钱的事儿,我向来不马虎!”
吕律点点头,将手中提着的两只飞龙装在毛驴子的褡裢里:“带回去尝尝……我这就去拿兽皮书!”
第473章 不糊涂!
吕律回了卧室,将兽皮书拿出来,往自己怀里一塞,骑着追风出了栅栏大门。
见吕律赶来,等在外面的蒋泽伟也不墨迹,费力地翻身骑上毛驴子,朝着秀山屯走。
吕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走着,十多分钟后到了秀山屯。
经过王德民家门口的时候,吕律叫住蒋泽伟:“大爷,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下王大爷,这事儿,当时请他做的证人,有他在,事情才能说得明白。待会儿到峰哥家门口,再把峰哥叫上。不然,事情弄得不清不楚的,真有人觉得是我要谋你的东西,我一张嘴可说不清楚,平白背了些污名。”
“不用叫他们,咱们直接到打谷场上去,敲钟叫人!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蒋泽伟勒住毛驴子,回头冲着吕律说道。
敲钟?
这是准备来大的呀!
吕律突然发现,在蒋泽伟面前,自己的魄力还是小了。
和学校里面敲钟,用来招呼学生上课、下课、放学一样,在秀山屯前两年的时候,生产队也用钟声告诉社员上工、开会等等。
说起秀山屯的钟,其实就是块废道铁,拴上一段铁丝,就挂在打谷场上的大柿子树伸出的枝桠上。
屯里还没通电,就更别提广播电话之类了,生产队有啥事儿就靠敲钟召集大伙儿。
生产队里的钟声,敲的时间,敲的方法不像“晨钟暮鼓”,没那么多讲究,也没啥具体规定。
有事儿就敲,有活儿就敲,敲多少下也没个准数,全由敲钟的人自己掌握。
一般还有专门敲钟的老更官儿来敲。
生产队有啥急事儿了,生产队队长自己也亲自上。
谁家要有个啥急事儿,也能敲。
这块废道铁“叮叮当、叮叮当”,声音清脆、响亮、明快,虽然现在已经分田到户,各家忙各家的,但这声响,那么多年下来,听得习惯了,早已经成了铭刻在屯里人骨子里的声音。
说得毫不夸张,废道铁一响,就连屯里的狗都会兴奋。
上辈子,吕律入赘秀山屯的时候,这块挂在大柿子树上的废道铁都还在,后来听陈秀玉说,被大鼻涕冯德柱给弄去卖了。
蒋泽伟选择敲钟,这是准备把屯里人召集起来啊。
原本吕律还想着,叫上张韶峰、王德民做个证,把事情给解决了就行,多少还给他们家留点面子。
可蒋泽伟这架势,那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他那一双儿女的脸。
“大爷,没必要这样吧?真这么做了,他们怕是都不好意思再到屯里来了,毕竟是你的儿女。”吕律劝说道。
“怎么没必要,我这是养了两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这辈子干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来抠我这点老底,有点抠点,我特么要是早知道养的是这么两玩意儿,老子恨不得当初把他们给塞回去,气死我了。
今天还敢跑到家里边来,又摔又砸地撒泼,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都快成我老子了!”
蒋泽伟恼火无比地说。
跑到家里边来又摔又砸?
都逼到这种程度了,确实过分!
不过,这是蒋泽伟家的私事儿,吕律不想插嘴。
他算是大概明白了,蒋明凤上次到草甸子里,被陈秀玉给轰出来,又被赵团青用枪声吓了一次,不敢再到草甸子找麻烦,估计是换着法子地来逼着蒋泽伟出面。
也难怪这么些天不见他们再登门。
可惜,早年间就有能力组建参帮,跟人结拜,在大荒里闯荡的人,蒋泽伟那性子,也不是柔弱的啊。
这兄妹俩,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蒋泽伟的性子,这算是踢到铁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