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咖啡是京大的某位校友开设的,环境舒适,价格不贵,肖薇揉了揉自己已经冻得有点发僵的脸,低下头小心地喝了一口热热的温水——为了晚上睡得好一点,她不打算在晚上九点时喝咖啡。既然已经和这位师兄坐在一起了,她没打算隐瞒什么,介绍了事件经过,又给易思北看了脸书的截图。
易思北看完了所有图片,再把手机还给她。
“果然,我之前看你们那本书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你们姐妹两人和梁清宁的关系有些特别,你形容他的字里行间里都流露出很深的感情。”
肖薇第一次后悔自己写了那本该死的《双胞胎的学霸之路》,这本书是带来了不错的金钱和知名度,但完全暴露了姐妹俩的隐私。
“我们三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狗血……”肖薇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师兄,无奈地解释,“实际上,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易思北靠在椅背上,认真道:“你说,我洗耳恭听。”
青梅竹马三人组一起长大,就连出生日期都相差不到一个月。两家的妈妈在怀孕时还开过“指腹为婚”的玩笑,但得知其中一个是双胞胎后,这样的玩笑也不好开了。因为父母辈的深厚友谊,三人组从小就一起玩,一起追逐打闹,一起闹事闯祸,一起分享甜点,还一起掉过泥坑……这样日积月累积累下来的情谊之深,外人很难想象。
“清宁,在我们看来,大概就象太阳一样。”
五岁的时候,双胞胎和梁清宁一起开始学习小提琴,双胞胎姐妹因为种种原因陆续放弃了小提琴学习,但梁清宁坚持下来了,并且逐渐展露天赋,引人注意。少女情怀总是诗,恰好,梁清宁是姐妹俩身边最出色的异性。他相貌出众,天资聪颖、小提琴天赋卓越,自然吸走了双胞胎姐妹的绝大多数注意力。
“我能理解,”易思北问,“那你和肖萌因为梁清宁发生了矛盾?”
“不,”肖薇轻轻摇头,“那是动画片才有的情节,我们不会。我和妹妹没有秘密,也不需要互相隐瞒。我们是双胞胎,审美趋同,心灵相通,不需要言语我们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可能因为男人争风吃醋。”
“那是因为,他太忙了?”易思北说,“我认识很学声乐的朋友,走专业路线的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非常忙碌,比赛压力非常大。”
“有这样的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易思北仔细看着自己的这位学妹。肖薇进入舞蹈队的社团第一天,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并且从此记挂在心。能进入高水平艺术团舞蹈队的女生大都相貌出众,身段修长,肖薇在其中也很出色,明眸皓齿,皮肤细腻白净,十足的美人坯子,再加上性格非常好,这样的女生,不论在哪里都很非常容易获得异性好感的,梁清宁和她们朝夕相处,只要他不是瞎子,易思北相信,梁清宁也不会例外。
“……作为一个男人,我想他不可能不喜欢你们姐妹。”
肖薇俯下身,把脸贴在茶几上,从侧面看着杯子里的温水。
“……正如你说的一样,这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易思北很快读懂了肖薇的言外之意,然后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肖薇苦笑。
“为什么会这样?”易思北觉得匪夷所思,“你和肖萌是两个独立的人啊。”
“站在你的角度看我和小萌,当然是两个人。因为你十九岁才认识我们,可清宁是我们的青梅竹马。”
“他难道蠢到分不清你们?”
“师兄,如果将喜欢、爱情这种情感进行定性分析,你觉得会由哪些因素决定?”
“我不希望这么看待爱情,”易思北没有避而不谈,“但是毫无疑问,对方的容貌、品德、性格、才智、家世、相处的时间都是决定这份感情的重要因素。”
“所以啊,答案很清楚,不是吗?”
梁清宁当然也会情窦初开,他对双胞胎姐妹有好感——如果肖妈妈只生了一个,可能他们之间早就谱写出一曲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青春恋爱故事了,问题是,肖薇和肖萌相貌一模一样,将以貌取人的偏见降到最低;因为长在同一个家庭里,在父母的呵护、关爱中成长,品德都很好;才智也不相上下,姐妹俩一起考入名校就是证明;和他认识、相处的时间也一样长,完全没有先入为主效应……就连在一起的记忆都是基本共享的。姐妹俩只有性格虽有差别,但这种差别很小,并不足以影响梁清宁的喜好。
“清宁很出色,但不得不承认,我和小萌喜欢他的主要原因也包括他很好看。清宁有一些艺术家性格,不论是帕格尼尼还是莫扎特,他都能欣赏;我和妹妹可能在他心中也比较接近不同篇章的乐曲,在他看来,我和小萌是一个整体的两个侧面。”
易思北摇头:“他的想法对你们来说,并不公平。”
肖薇托着腮,陷入了思考。
“有意思的是,他能准确的区分我们两人,不论我和肖萌怎么玩换装游戏,他都能分得一清二楚,从来没有出错,真的,我们有记忆以来,一次都没有认错,比我爸还厉害。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也不知道更喜欢我们两中的谁,也不知道谁更适合他。”
易思北思索着肖薇的话,三人间这种微妙的关系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当我们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肖薇说,“我们正在上初三,平时很忙,我要练舞,小萌上信息竞赛班,除此外还要应付中考,但这份忙碌和清宁比较起来都不算什么。他的才华当时已经得到了认可,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他参加了很多比赛,这些比赛大都在外地,有时候还在国外,重要比赛前他要进行封闭式训练,我们见面时间很少……其实不要说我们,就连梁叔叔也只能两三个星期才能见到儿子一次。”
“学乐器的确不容易。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谈过吗?”
易思北学了多年的笛子,同学朋友中专业学声乐的人很多,当然不是说每个人都这么忙,但想要获得梁清宁这样级别的成功,中学时代的这些辛苦只能算必经之路。
“在他拿到金奖后,去国外之前,我们曾经谈过这个问题。当时他非常抱歉,他觉得我们姐妹很好,说无法作出选择,不论选择我们中的哪一个,都会对另一个造成很大的伤害,”肖薇说,“他当时得到了大奖,也得到了出国的机会。这次出国一定时间很长,三五年内绝对不可能回国,他想要成功就不得不融入西方社会,长时间不在国内,他没有办法给我们什么承诺。”
易思北摇摇头:“很自私的说法。”
“不是,他不自私的。他曾经冒着危险保护了我。”
“怎么回事?”
肖薇指了指自己:“师兄,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我和小萌小时候,大人都喜欢逗我们,我家住在家属院里,小区里都是熟人,长辈们都很好,我们也对大人也没什么戒心……”
“遇到坏人了?”易思北面色凝重问。
“是的。那时候我大概五岁多,在小区里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有精神分裂症的阿姨,她上前抱着我和小萌,说我们是她的女儿,想把我带走;小萌从她怀里挣脱了,那阿姨发狂了,拿出一把小刀在空中挥舞,我和小萌都吓得直哭,周围的大人也不敢刺激她,但除了报警一时半会也没办法。但清宁比这些大人还要冷静一些,他瞧准时机,拿着他刚刚买的小提琴把那个阿姨敲晕了,把我救了出来。”
即便易思北不太喜欢梁清宁这个人,听到肖薇的这番话,也不由得点头。
“很勇敢,让人佩服。”
“总之,清宁真的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只是没有办法。”肖薇说,“师兄,你家境好,大概不知道工薪阶级的家庭学乐器是什么样子的。清宁常常要外出参加很多比赛,他的母亲陶阿姨不得不辞职照顾他,家里的经济来源只有梁叔叔一个人,他的爷爷身体还不好,动辄入院,他家里的经济压力很大。他肩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因此特别渴望成功,希望用自己的能力改善家人的生活……对他来说,短时间内确实没办法考虑感情的事情。”
“你真的完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但我认为,他不是不考虑感情的事,而是不考虑投入成本较大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