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上打了聚光灯。

乍一上来,季白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他方才慢慢看清了台下的观众席。

季白没有立刻开始,他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台下,观众席分年级,分班,坐得满满当当,有无数个陌生的面孔,无数道陌生的视线朝着他这边望过来。

季白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指尖。

下一秒,他的目光,对上台下角落里贺沉望过来的视线。

贺沉的目光深深沉沉,这么远的距离,季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贺沉坐在台下,正在看着他。

季白定了定心神,他深呼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演讲稿,清了清嗓子,站上演讲台。

贺沉换了个姿势,微微直起身来。

季白演讲的声音,通过礼堂周围立体环绕的音响,清晰无比地传递到贺沉的耳朵里。

他的声音很干净,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与明朗。

隔得很远,贺沉其实看不太清楚季白的脸,可他依然定定的注视着主席台上的人。

季白讲话的间隙,也会将目光投过来,跟贺沉的视线短暂相接。

想是两个人之间独有的秘密暗号。

贺沉看着季白有些模糊的侧脸,忽然觉得整个礼堂都像是安静了下来,前世那十年的光景如同巨大的洪流一般在他面前无声的流逝。

那些没有季白的日子,那些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独行的日子。

在这一刻,都像是沧海变成桑田,逐渐变模糊,变遥远,只剩下被聚光灯下笼罩的那个人,清晰的毫发毕现。

等贺沉回过神来的时候,季白的演讲已经结束了。

粗略回忆里一下放才季白在台上背出来的演讲稿,贺沉一哂,摇头笑。

果然是王建国才能写出来的东西。

但就算是这样。

站在聚光灯下,被万众瞩目的季白,依然好看到让他心头发紧,涨的生疼。

贺沉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长大了啊。

演讲结束后,季白并没有立刻下台。

台上的主持人将几个学生代表组织在一起,分别递了话筒给他们,笑着问:“你们可都是致远今年最优秀的学生,马上就是学校六十周年了,不如大家一人向学校和同学们说一句祝福的话吧。”

之前没有准备过这个环节,季白接过话筒的时候还愣了愣。

等到前面的同学说完,轮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说什么。

被台下所有人这样注视着,季白手心微微出了汗,他抿了抿嘴唇,下意识望向贺沉所在的方向。

犹豫片刻,握着话筒,季白的目光穿过整个观众席里,落在那个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人身上。

向学校,说一句祝福的话么?

季白笑了笑,然后轻声说:“很高兴遇见你。”

贺沉。

你听见了吗,我很高兴能重来一次,很高兴,能再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晚上

嗯 贺沉要弹钢琴了朋友们

第22章 迎新晚会

贺沉双眸颤动, 死死的看着台上站着的人。

他下意识地绷直脊背,胸口起起伏伏, 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贺沉深吸了一口气, 伸出手按了按眉心。

这句话是季白向他说的, 他能肯定。

定了定心神,贺沉回过神来之后, 一双漆黑的眸子像着了火。

季白的胆子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大了?敢当着全校上千人的面这么撩他?

贺沉闭了闭眼, 轻轻摩挲了一下椅角, 又忽然笑了。

季白从台上下来,坐到贺沉身边的位置上时, 一张脸还是红红的, 他咳了咳, 望向贺沉犹豫了下小声问道:“哥,你刚才…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脑海中分明叫嚣着想将面前这人揉碎了放进自己身体里,贺沉面上仍然是淡淡的, 他看着季白, 瞳色漆黑, 轻轻笑了,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也很高兴遇见你, 宝贝儿。”

最后一声宝贝儿, 贺沉叫的声音很轻。

轻到像是一根羽毛,在季白的心上细细划过似的。

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一张脸轰地烧红, 然后慢慢地甜起来,甜的心口发涨。

看着季白的神情变化,贺沉嘴角微微勾起,莞尔。

自从两人说开了小时候福利院的事,季白就时不时的过来撩他一下。

偏偏贺沉每一次被撩的心猿意马,还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望着季白依然热度不减的耳廓,贺沉眯了眯眼,有些恶意的想,撩吧,且看谁能撩的过谁。

这边,王建国坐在几个学生中间,一边翻着方才单反里拍的照片,一边得意的笑,“刚刚季白讲的好吧?”

“那可不吗,演讲稿是我给改的。”

“还有,你们听听他对学校说的那句话,很高兴遇见你,啧。”

“多含蓄,多讲究啊,比高三年级那个学生代表扯的什么祝学校越来越好简直好太多了!”

王建国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连连跟身边的学生炫耀。

徐浩坐在后面听着,下意识往隔了好几排的贺沉跟季白那边望过去。

贺沉不知道跟季白说了什么,季白那张脸红得简直不像话。

徐浩咳嗽一声,强忍住让表情保持镇定,默默把头转过来。

什么很高兴遇见你,季白高兴遇见的不是致远,分明就是贺沉啊啊!

徐浩叹了口气,满怀心事的摇了摇头,老班啊老班,你还是太年轻。

————————

晚上的迎新晚会,是今天一整天的重头戏。

大家大约也知道这是开学后官方授权他们的最后一次放肆,所以每个节目上来都疯狂的鼓掌起哄,整个礼堂气氛热闹的不行。

贺沉的钢琴独奏被排在高二部最后一个。

秦予瑶带着文艺部部长过来找贺沉去后台准备的时候,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心有余悸,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表现出跟贺沉很熟的样子,偶尔跟贺沉的目光对视,也飞快地躲了过去。

“钢琴已经从音乐室那边运过来了。”想到家里父亲的警告,秦予瑶咬了咬下唇:“你的节目估计在半个小时之后开始,你要不要现在去后台准备一下?”

贺沉没有看她。

视线落在季白身上,“刚才我看着你,这次换你看着我吧。”

贺沉站起身来,有些惩罚性质的揉了揉季白的头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只准看着我。”

说完,贺沉含着些许警告和冷意的目光落在秦予瑶身上,秦予瑶脸色蓦地一白,飞快地低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等到贺沉去了后台,徐浩飞快地换了座位跑到季白旁边来坐下。

“贺沉真的要上台弹钢琴啊?”徐浩刚才从王建国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他咽了口口水,“怪不得那边的女生都那么兴奋——”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弹什么曲子?”徐浩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当初我就应该听我爸妈的,学点才艺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提早摆脱单身呢。”

季白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见季白不搭理自己,徐浩也不在意,继续跟季白瞎侃,“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演讲时候说的那句话,是跟贺沉说的吧?”

“季白我发现你是真的很牛逼啊!”徐浩感叹:“幸亏咱们班主任没听出来,王建国还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吹呢,我都没好意思打断他——”

“行了啊。”季白咳了咳,看了一眼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才瞪了徐浩一眼,“你别瞎说。”

“……”徐浩缩了缩脖子,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正在这时,上一个古典舞的表演结束,整个礼堂的灯光忽然暗下来。

礼堂上面巨大的led屏也熄灭了,短暂的黑暗过后,一束圆形的白色追光,从头顶打在舞台一边的钢琴上。

贺沉静静地坐在钢琴面前。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被聚光灯打着,一张轮廓深邃的侧脸显得更加英俊,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看到贺沉出现的那一瞬间,季白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他呼吸都放轻了,抿了抿嘴唇望向舞台上的那个人。

能够容纳上千人的礼堂在这一刻也安静下来。

抬起手来在钢琴键上按了几下像是试音,然后贺沉伸手,把阴影处的话筒移到自己面前来。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看了一眼观众席上季白所在的方向。

贺沉被聚光灯这样笼罩着,他完全看不清楚台下,但是他很确定,季白就在这里。

勾了勾唇,收回目光,贺沉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想起方才他上台前跟季白交代过的那句话。

“看着我,只准看我。”

贺沉修长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符,他挑了挑眉,季白,现在你最好是在看着我。

如同流水一般的音符在贺沉指尖下溢出,而后,他轻轻开了口。

youre the light youre the night

你是绚烂白昼 也是沉寂黑夜

youre the color of my blood

你是我血液里涌动的色彩

youre the cure youre the pain

你是那治愈良药也是那极致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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