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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七本名并不可考,他与钱六、赵远、宋九、侯五几个人,在许多年前,结为兄弟,为了保护苏家母女浪迹天涯,一路逃亡到长安,最后在梵雪楼落脚,后来终于度过危机,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仗义每多屠狗辈”,其实严格说起来,马七算不上是什么江湖中人,他的身手平平,从前在流云帮中,也不过是车夫的角色。但其忠心义胆,却不比任何人逊色。
这些年来 ,无论是他们几兄弟,还是苏夫人、灵芝,都已经和一家人没有什么区别。共同经历过颠沛流离的生死岁月,人间真情便显得格外珍贵。
当危险来临的时候,马七及时地发觉了拦路之人的来者不善,他紧紧的控住马缰绳,绷紧了身子站在马车上,凭着娴熟的驾车技巧,闯过了前面的人丛。
在一片慌乱的躲避和威吓中,马车跑出十余丈远的时候,有一种本能对危险的预感,促使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有一簇寒芒从后方射来。不禁心中大惊,紧急关头来不及细想,用尽全身力气跳上车顶,右手掠过衔在口中的单刀,握住刀柄探身用力一挥,把一只射向车厢内的雕翎羽箭打落在地。
马七心中暗自后怕,幸亏自己回头看到了,要不然这只箭如果透帘而入射到车厢内,不管是伤到苏夫人还是灵芝,那自己就万死莫赎了。
马车的速度很快,他并不敢多有耽搁,一转身形就要跳下车顶重新去控住缰绳,然而就在此时,忽觉背心剧痛,如遭重击,随后一个趔趄,差点儿从车上摔下去。
马七咬住了牙关,一声不吭的就势跳到原位,用刀柄在马背上狠狠的又击打了一下,双手死死的挽住缰绳,随后朝前面开路的两人大吼了一声。
“莫回梵雪楼,左向!去长乐侯府!”
他终究是年纪长见的事情多,见到对方竟然敢如此嚣张,在长安市中公然劫人,可见一定是些背景深厚的家伙。虽然暂时闯过危险,他们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梵雪楼离得太远些,保不准途中还会发生什么意外,倒不如去到最近的长乐侯府中暂避,再做计较。
李陵和陆浚一听有道理,正走到街口,连忙打马转入另一条大街,回头看时,果然见后面那些家伙又紧追不舍的跟了上来。见前面长街尽头就是长乐侯府了,他们两人左右一分让过马车,又持剑断后。
在车厢里的苏红云和灵芝总归是女流之辈,遇到这样的情形,心中的害怕终究是避免不了的。好在她们早些年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苏夫人把女儿搂在怀中,一面安慰她不要害怕,一面不停地问外面的情形。
“七哥,怎么样了?那些人还在追吗?”
“夫、夫人不用怕,前面……前面就是小侯爷府邸了。我们马上就到,只要进到那里面,看他们哪个有胆子敢来惹事!”
听到他这样说,苏红云心中稍稍安定,元召虽然不在长安,但长乐侯府是窦太后当年亲自所赐,料想那些人虽然有势力,他们也不敢随便上这里来怎么样。在精神紧张之下,她倒一时没有顾得上发觉马七口气中的异常。
江都王刘非现在心中很生气,他大声地责骂着手下的护卫们,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一面看到李延年满身的污垢,有些痛苦的捂着左胸位置,在几个人的搀扶下爬起来,显然是被刚才的马车撞伤了。而其他的那些长安子弟也伤得不轻,一个个呲牙咧嘴的。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一件事,既交好了李家姐弟,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没想到弄得乱七八糟。他岂肯善罢甘休。
江都王刘非并非一点儿也不知道元召和梵雪楼的关系,想到当初在朱雀门外那混蛋打自己时的凶狠手段,他便又恨又怒。想到这一点时,刘非咬了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元召远在北疆和匈奴人作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必须要把现在这个机会抓住了。因此,苏家母女他势在必得!
简单的安慰了李延年之后,见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遂放下心来。大声命令所有人跟上,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教训梵雪楼这些不识抬举的人不可!
这些长安纨绔们,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卷进去的是怎样的一场惊涛骇浪。他们最不怕的就是闹事了,何况现在还吃了亏,更是不能罢休。类似这样争风吃醋、争抢女人的戏码,他们已经参加过许多次。这次,以为也是和从前一样而已。当下一群人大声吵闹着,跟在后面乱哄哄的追来。
长安城外,此时夕阳西斜,即将没入那山峦起伏处,最后的晚霞却是殷红的异常灿烂,像是泼洒了半天鲜血染红的一般。马车终于赶到侯府门前高高台阶下的时候,赶车的汉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斜阳晚照,用尽力气勒住马匹,平稳地停下了马车。
那冬日的残阳落下去后,长安的夜色马上就要来临了。自己的儿子马小奇现在在干什么呢?吃过晚饭后,想必那胖胖的小子正在和几个叔伯一起,在整理着今天的账目吧……其实不必去担心这些的,有苏夫人,有灵芝,有元召,有所有梵雪楼的人照顾,他的余生一定过得会很好的吧!几年之后,会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延续马家的香火……只是可惜,自己看不到了!背部的伤痛蔓延开来,歇歇也好……。
陆浚张弩在后面警戒,李陵跃下马来,跳上台阶去敲开了府门,大声吆喝着要人帮忙。一面又赶过来,接苏夫人和灵芝下车进府。府中管家元一听到消息后,早就领人赶了出来,未及听清明白,先把她们护在当中,一面大声喝令手下兄弟们拔刀戒备。
一阵稍微慌乱过后,府门大开处,元一及元家护卫们早已刀光闪烁,看向长街那边渐渐逼近过来的一群人。从元一到元十八,除了元十三出海远征外,尽皆在此。他们虽然还没有弄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威胁到了苏灵芝的安全,他们自然责无旁贷全力保护。
苏灵芝跟着躲在人群后面,忽然发觉马七叔叔没有跟着来,她急忙探出头来,欲待呼喊时,却仿佛被突然吓到了一般,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面色变得煞白。
“七叔!母亲,七叔他……他怎么了?”
灵芝的声音颤抖着,话未说完,已经带了哭音。虽然她很少见过死亡,但一种无形的惊怕就这样浮上心头。
苏红云及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时,蓦然一惊,只见台阶下的马车上,马七依然保持着手握马缰的姿势,就那样静静地半倚在车厢边缘,眼睛还没有阖上,在往这边看着,身体却已经一动不动了。跟在最后面的陆浚连忙退后几步,跑到跟前去看,然后转过头来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低下了头,没有说出来。
灵芝见到苏红云的目光中满含悲伤,泪珠滚滚而下,她知道自己担心的事已经真实发生了。不顾有危险,她挣脱了母亲的手,又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奔到那马车跟前,抱住马七的手臂时,体温已去,气息皆无矣!
灵芝松开颤抖的手,她又伤心又害怕。自从懂事的时候起,总共差不多六七年时光都在颠沛流离的逃亡中度过。是马七他们兄弟几个替她们遮风挡雨,躲过无数的刀光暗剑,虽然没有血缘的情分,却已经是胜似亲人。如今骤然这么悲惨的死去,想起往日的事情,又想起可怜的小胖子马小奇,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她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长乐侯府中的人早已经来到大街上,挡在马车之后,盯着那些追过来的人,已在十几丈之外。元一伸手把马七从马车边抱了下来,众人这才看清,他身后的棉袍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了,一支尺余长的铁箭深深地插在他背心的位置,却正是致命的要害。
沿着马车来的方向,一路淋漓的血迹延伸向远方,看来这汉子是中箭之后,强撑着一口气奔驰过两条街的距离后,直到这府门口,看着救兵出来,才放心死去的。
苏红云强忍着悲伤,伸手替马七阖上眼睛,然后扶起哭泣的灵芝,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着她。元一及众人对死去的汉子肃然起敬,他一边吩咐人先把灵芝和苏夫人保护进府,连同马七的遗体抬回府中去好好安置,一边回过头来,沉下了脸色。
“都看到了吧?死人了!就在我们的侯府门口。梵雪楼和小侯爷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今竟然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小侯爷虽然不在长安,难道我们这些人就是吃干饭的吗?看看,看看,人家都打过来了啊,我们还等什么?抄家伙干啊!”
元家十八护卫,都是从长乐宫出身,当初是奉了窦太后的懿旨,派到元召身边来保护他的。这些年在侯府中却只是享福,并没有什么出大力的地方用到他们,本来就自觉惭愧。
养兵千日,用在一刻,了却恩怨唯有刀光见血,当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