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中,何不忆看了叶善一眼。
统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善了,不过并未将她放在眼里,甚至忽略了她的存在。
侍卫挥刀砍来,顾魏迎面拦截。忽然又有几人从侍卫队里越众而出,护住太子。
曹统领一看,大笑:“很好!总算是叫我知道,谁是内鬼了!”
他举起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兵刃相交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顾魏反抗,但也看得出手下留情了,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再打了。”
统领只想立功,哪管他真实原因,就算不是这样,他也要让他们做实了谋害帝王的罪名,刀刀致命。忽而,有俩个人像沙袋一般被人扔到了统领身上。统领被砸倒在地,再一看,正是方才逃出去报信的二人。
叶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了,你们只是习惯了做好人,”她看向顾魏以及他身后的太子、何不忆。
曹统领起身,扬起佩刀照着她的头顶坎了下来。
“也罢,那恶名就由我来担吧。”仿佛一声叹息。她的头急快的偏了下,连着她的身子顺着他刀刃劈砍下来的速度向左边偏了下,又在他刀刃落地的同时,正了回来。一把捏住刀背。
一股大力猛得一把前扯,曹统领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前倾,脖颈刚好落入她的手中。
“咔!”
她顺着这一声响,也活动了下脖子。
“小乖乖,睡觉觉……”
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她双手握刀,忽然冲入人堆,所经之处,鲜血飞溅,尽皆倒下,无一幸免。
她像是一件开刃的人形兵器,鲜血迅速将她身上的衣裳染红。
顾魏及一干侍卫压力骤减,再一看原本被围在中间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几道口子。
何不忆当机立断,“走!”
他扶住太子,沿着他们来时的路退去。
独留叶善一人面对越来越多涌进来的侍卫。
她回头,只看到那几人离去的背影。
啊,又被抛弃了呢。
有人趁她不注意,朝她砍来,她头也没回,反手一刀斩去,人头飞去,身子立了下,轰然倒下。再回头,眼里的阴影扩大,也不知是黑暗遮住了她眼里的光,还是她本就没有瞳仁。
“我好孤单呐,”她歪了歪头。
侍卫们只纷纷举着兵刃,戒备恐惧,独独不敢向前,一脸惊恐,她往前一步,他们推搡着接连后退。
“我不想这个样子的,”她语气有些悲伤的说,“可是你们看见了,都看见了……”
“怪物!”有人忽然大叫。
“她是怪物!她不是人!”
像是被点醒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她细细的眉毛忽然一皱:“那你们都去死好了。”
侍卫们哇啦一声,接连后退逃跑,有人抱头鼠窜,有人被绊倒。叶善的刀朝落后的人劈砍下去,“当”一声,被格挡了,那人哭爹喊娘尿湿了裤子,逃了。
顾诚:“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叶善的刀锋微微一偏,一瞬间的犹豫,顾诚上前,已将她抱在怀里,“我来晚了。”
他快速的将她一抱,又放开她:“有没有受伤?发生了什么事?”
叶善:“皇帝死啦。”
顾诚愕然,握住她的手,“别怕!”
情况紧急,他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带着叶善反而是个麻烦,他将她安置在大乾宫的一角,说:“不要出来,等我来接你。”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头看她一眼,快速走开。
叶善抱腿蹲在偏僻的屋舍内,外头接连不断传来哭喊声。宫内一下子乱了套。有人大喊着:“闹鬼啦!妖怪杀人啦!”
有人声嘶力竭:“皇上死了!顾家谋反啦!”
“太子弑君夺位啦!”
叶善想:我不要出去啦,外面太可怕了。我好害怕。
却又在某一刻,记忆出现了混乱。
奶奶挡在她面前,被炸飞了半截身子,她还活着,没有立刻死掉。
她说:善善,快逃!快逃呀!善善!
叶善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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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乱了起来,临安城却还陷在一片深眠中。
叶善拍开了顾府的大门。
守门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乍一看到叶善,一屁.股摔倒在地,指着她,半天没发出声音。
叶善已到了老太太的房,脚步轻忽,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奶奶!快走!有人要杀你!”
顾老太太睡梦中忽然被这一声吵醒。屋内没有点灯,她听着像是善善的声音,又觉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都产生幻觉了。善善今天下午就被曹贵妃宣进宫了啊。
“谁呀?”银烛披衣下床,点燃火折子,灯光照过来,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顾老太太彻底惊醒了过来,拉住叶善的手,“善善,你哪受伤了?”
叶善:“奶奶,快走!快走!有人要杀你!”
她眼中的恐惧,真实不做假。
顾老太太只当是曹家人反了,那感觉犹如当头棒喝!她立刻起身,接连几道命令吩咐下去。一转眼,叶善已不在了。
等马厩的马车套上马被赶了出来,侯夫人已经在里头了,她衣衫不整,面色煞白,身上还披着被子。
顾老太太被叶善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侯夫人伸出头说:“娘,真的要去逃命吗?”
顾老太太大风大浪过来,震惊过后,并没那么害怕,她才将衣裳穿好,就被叶善稀里糊涂的推了出来。
大家都被她一身的血和她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感染了,都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甚至府内还出现了抢夺财物收叠包裹准备走人的事。
“大家都冷静一下!”老太太杵着拐杖,一声令下。
叶善却突然将老太太一背,塞到马车内。
“奶奶,快走!不然你会死!”
老太太人还懵着。
应嬷嬷推了银烛画屏一把,“快去!照顾好老夫人和夫人!”
叶善跳上马车,一打缰绳。画屏追上去,把住马车,又拉了她姐姐一把。映红看到,哭着跟上,“夫人,带上我,我不想死。”
所有人都被这紧张情绪感染了,顾府内顿时乱作一团。
侯夫人抱住映红,身子一直在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小诚呢?他怎么样了?”
天刚刚亮,城门口的守卫正在换班,大门刚开了半边,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过,撞倒了门栏。
众人惊惧不已,互相询问,“出了什么事?”
这是一场不知前路的逃亡。
也不知跑了多久,人困马乏,车轱辘终于承载不了长途跋涉的辛苦,一边忽然脱落。马车终于散架,女眷们纷纷掉落下来。
叶善也滚落在地,又爬向老太太,“奶奶,奶奶。”
听着声音像是哭了。
“我没事,”老太太的腰伤到了,笑了下,安慰她道。
叶善爬过去,老太太看到她,她眼里并没有泪。
“你怎么了?腿伤到了?”老太太注意到她的腿不正常的弯曲着。她坐在前头驾车,摔得最狠。
其他几人也哎呦哎呦的缓过劲,靠坐了过来。
“不碍事,”叶善坐起身,掀开裙子扶住腿,用力一个拉扯,脱臼的腿正位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顾老太太呼吸一顿,她少年时在军营呆过,见过最烈的汉子,也没谁像她一样,连正骨这样疼的事,连喊一声都没。
是,天生没有痛感吗?
“娘,你还好吗?”叶善又扶住侯夫人。
侯夫人只摇手,说不出话,她胃里翻江倒海,感觉再说一句就要吐了。谁知叶善忽然在她后背拍了下,侯夫人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叶善:“吐出来就舒服了,不要忍着。”
“现在怎么办?”银烛焦躁道。
叶善站起身,四面一看,“没事,总有活路。”此刻的她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尚未出正月,天仍很冷,枯草败叶中依稀见到嫩芽。
她说:“我四周看看,你们等我回来。”她的腿仍有些不方便,拖在地上,一瘸一拐。
顾老太太推了银烛一把:“你跟上去。”
银烛追上她,四周一片旷野,什么都没,心里的恐惧忧愁不断放大,她说:“会不会有狼啊?”
“刚才要是往集镇跑就好了,怎么到了这种地方,前不着村后不挨店。”
马匹走失。二人只能徒步而行。
没有人烟,屋舍,连个破庙都没有。
倒是有一处山洞,可遮风挡雨。
叶善看见后,一头就冲了进去,吓得银烛哇哇大叫。
会不会有老虎豹子?会不会有蛇虫鼠蚁?
里面确实有几个小动物,都被叶善撵了出来,银烛站在外头又吓得大叫,然后就看到叶善走出来,说:“可以住人。”不过她没让银烛进去,倒是自己来来回回的出来进去,从里头搬出了不少杂乱的东西。
等她将一切搞定,又往回跑,银烛还想进去看看,转头看见,又追上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