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老头儿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觉着柳凡的事儿对不住她,倒不如藉由温玥的事儿,给老头儿一个解脱的机会。
这会儿,李眉雪将小团子安顿好回来了,合上门,她走到燕淮安旁边儿,“淮安…”
不等她问,燕淮安感应了一下四周没有旁的人监听,小心俯到她耳边轻声道:“眉雪姐姐,温玥没事儿,淮安给他吃了假死药,借这个机会给你们送出去。”
李眉雪柳目微微瞪大,声音与燕淮安一样小“送出去?”
燕淮安点头,“你就听淮安的安排罢。”想了想,她又添了句“眉雪姐姐,出去了你便自由了,若是想与温玥在一起便在一起,若是不想也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只是你们大概是要待在一起的。淮安会派人保护你们。”
她不会强迫李眉雪与温玥在一起,为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顺其自然地发展才是最好的做法。
李眉雪连连摇头,“不,淮安,我们不能走。走了你怎么办?还有祖父他们…”
燕淮安借着李眉雪不知道所有情况的有利条件哄骗道:“温玥此番死里逃生,其身体必如病去抽丝,再者他身边也没人,反抗不了。将他送出去,李太傅与其他人便没了头领,逆反之事也就不攻自破了,又何来怎么办之说?眉雪姐姐,你到了淮安那里帮淮安看着他,不要让他与他人联络就好。”
李眉雪还欲说什么,燕淮安便拿着一双波光粼粼的凤眼乞求地望向她,“眉雪姐姐。”
李眉雪哀叹一声,“好。”
燕淮安一笑,给了李眉雪一个拥抱,“那你便像淮安这样说的去做。……相信淮安,不会有事的。”
将一切安排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子时了,放心不下燕淮黎,燕淮安留下西津与多半数人手在温府盯着,自己带着其他人飞回了客栈。
果然,客栈里她的屋子还亮着灯火,从外边儿看那火光一跳一跳,那个人在床头靠着读书的剪影落在门上隽秀非常。
第65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几乎是燕淮安望到的那剪影的同一刻, 那一团衬着昏黄光晕的浓墨也变了姿势望过来,透过这一扇薄薄的雕花木门,与燕淮安盈盈对视。
推开虚掩的门, 里边儿传出来几声轻笑。
“笑甚么?”
回身将门合上,燕淮安走到床前, 被一只净白的手拉住手腕,顺势坐下。
燕淮黎笑得合不拢嘴。
燕淮安很少见他笑得这样开心。
事有反常必有妖, 燕淮安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什么异常, “到底怎么了?”
燕淮黎不语, 继续懒洋洋地靠在白色靠枕上不住地笑着,笑得一双桃花眼含了水光,在灯火下璀璨如黎明,燕淮安恨得狠狠掐了他的脸蛋儿一下, 白嫩的颜色瞬间染上绯红,他终于停下来,坐起来将燕淮安揽入怀中,“还以为淮安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回来了。”
燕淮安一怔,又听他在头顶低沉道:“好孩子,该给一些奖励的。”
“什么奖励?”
燕淮黎捉着燕淮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又顺着胸膛往下探去,缓缓解开腰带,他在燕淮安的耳边吹着热气, 声音变得魅惑“淮安说呢?”
燕淮安想起来曾经望过的这具莹润白皙的身子喉咙发紧,默默吞了口口水。
燕淮黎看见了,调笑道:“淮安方才在做什么?可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
“没有。”
燕淮安为自己的好.色觉得十分窘迫,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偏燕淮黎还不依不饶地,转了身子将那双漂亮的眸子凑到了她跟前儿,追问道:“真的没有?”
那双眸子黢黑幽深,映着自己绯红的面容,脉脉情深,欲语还羞。
看了一会儿,在燕淮黎下一次追问之前,燕淮安主动堵上了那张令她恨得牙痒痒,又令她的心肠软成一汪水的薄唇。
良久,难舍难分的两人才不得已分开,燕淮黎气喘吁吁,燕淮安气定神闲。
重新占据了主动地位的燕淮安心情大好,又轻轻啄了下那张唇,惹得它又红了些,效着燕淮黎的模样在他的耳朵边吹气,用低低的轻声道:“在想你。”
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骤然汗毛炸起,又像小兽被慢悠悠捋顺了全身皮毛的舒畅。从心底钻出来一股饥.渴,痒痒的,似有若无的,向往着燕淮安的饥.渴。燕淮黎笑着瞥眼过去,眼里眸色渐深。
深邃的眸子吸引了燕淮安全部心神,即兴的赞美脱口而出“可真漂亮啊。”
“怎么漂亮了?”
“就是漂亮,哪里都漂亮。”
“漂亮到什么地步?”
燕淮黎在心底默默又画重点。燕淮安好美人这毛病他一直知晓,从前一心扑在皇位上,没舍下那么多心思管,如今可是得好好扳一扳。
“欲.罢.不.能。”
“不够。”
“不够?”燕淮安痴迷的目光散了,重新凝集成清醒的温水,将燕淮黎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她笑了笑,正声道:“漂亮到,天底下除了皇兄,淮安再不会多看他人一眼;漂亮到即使皇兄的脸已经老成了千年的树皮,淮安的眼里心里也再搁不下别的人。这样,够了么?”
那种轻轻漫漫的饥.渴突然变得浓烈而疯狂,令燕淮黎招架不住。他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恶狠狠地啃上燕淮安的唇,“不够!”
燕淮安笑吟吟地,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后背“怎么不够?”
“哼”他轻哼一声,呼吸中带着的热气滚烫,将燕淮安放倒在床上,燕淮安仰躺着,仍旧笑吟吟地望着她,听他别扭道:“等你真正做到了再说罢!”
燕淮安温柔而包容地承受着他的所有攻势,“好。”
就在这边红浪翻滚翻云覆雨的同时,一个密探带着右相府大夫悄然从温府离开,隐入夜色之中。
次日,温丞相因难受天药撒手人寰的消息流出。灵堂之上,温夫人白衣黑冠,一块黑布缠在右臂,对他情深义重哭得不能自已,竟至晕厥,晕厥再醒来竟要撞棺自尽,所幸命不该绝又给救回来了,众人劝了一天一夜,最后幼小的孩子含着哭音的一声“阿娘”让心灰意冷的她终于放弃寻死,可温大人的头七刚过,竟领着孩子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观出家了!
至此,两年那些不利于李眉雪的流言都断干净了,一夜之间,李眉雪与温玥伉俪情深的佳话传遍了整个燕京。
名不见经传的破道观中,年老的道长慈爱地摸了摸温念安的头,向燕淮安信誓旦旦保证道:“阁主放心,这一个月我定会护住她们。”
李眉雪感激道:“多谢道长。”
燕淮安凑到她前头,意味深长道:“淮安才是阁主……”
李眉雪挑了柳眉,向那老道又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温丞相去世的第二十一天,封后大典第二次举行,典礼比之第一次堪是云泥之别。新后却换了姓名。听说是一个叫温如是的舞女,从广德楼出来的,看样貌竟与刚刚去世的温丞相又三分相似,于是一本内容为燕淮黎与温玥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野史在民间广为流传。
对此燕淮安十分不满,谁让燕淮黎非要帮她易容,结果易容成这副模样。这一不满,在洞房花烛的前半夜硬是没让某只大尾巴狼得逞,给他从床上轻飘飘踢了下去。不巧,后半夜大尾巴狼可怜兮兮躺在地铺上,正琢磨着怎么扑上去呢,天公作美,他身上的毒性发作了。他没有立刻展示自己的意图,装模作样忍了会儿,才可怜巴巴哼出一声,果然,将床上本来心安理得地睡着的人心一紧,乖乖自取灭亡。
从此大尾巴狼将本就深谙的道理又划了划重点,再也没被从床上踢下去过。
对待自家武力值爆表的娘子还是得来软的。
温丞相去世的一个月后,在名不见经传的道观领着女儿出家的李眉雪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带着女儿留书出走了,信里说,她与女儿都不想再被打扰了。
这一个月每天去三次探望的南倚竹望着对面北顾风叹了口气,温玥是他多年的兄弟,李眉雪简直是他若留在闺阁里的翻版。他晚上在自家亭子里望着湖水望了一夜,次日,顶着一双青黑的眼眶暗地里去了祖父在广德楼的藏身之处。
广德楼实际上是老南相置办起来的,归温玥所用,温玥去了,这里的主子就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燕淮安。然而不管归谁,老南相一句话,整栋楼都将不存在——楼里的人都是受过他恩惠才愿意留在这儿的江湖人。所以说,到头来,这楼的主人只有一个。
老南相本名南子骞,诗情画意的名字配了古板深沉的一生。南倚竹到的时候老南相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练字,花甲之年,还能这样坚持着年少时的习惯的人寥寥无几,老南相就是一个。
“祖父。”
“嗯。”
老人花白的头梳得一丝不苟,将睿智明透的眼睛从大纸上挪起来又落下,给最后一笔完成了才收了笔,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直视南倚竹“查出结果来了?”
南倚竹恭敬垂首“是。”
“如何”
“非假。”
老人盯着南倚竹,盯着这个被自己逼着顶天立地的小丫头片子。她小的时候他还抱过她,小小的,软软的,现在已经和自己变得一样,又冷又硬,他恍然想起年轻时老南夫人骂他的话,竟给他说成是茅坑里的臭石头,那时候觉得有辱斯文俗不可耐的东西,现在想起来竟然恨有趣。
人老了,心也软了。所以他难得笑了笑“那就希望,温玥那孩子在另一个地方能过得很好罢。”
南倚竹偷偷瞥他,见他挥了挥手,识趣地推门走了,留下南子骞倚在椅子上,想着燕淮安与自己的交易。
燕淮安是个有趣的孩子。被教养的很好。她说即使不登上皇位,这天下也是燕家的,老皇上的,这天下也会很好。
南子骞闭上眼睛,人老了,就爱犯困了。
他不是迂腐之人,如果真能像燕淮安说的那样,这天下也就不必再易主了。
就是这二十多年的筹谋有些可笑。
长了皱纹的嘴角因为感到这可笑,扬起一抹笑,沾着几十年的苦意,散在风中。
温丞相去世半年,燕淮黎与燕淮安同钱道庭蒋元山的角逐已经升级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随着燕淮黎于燕淮安实力的迅速扩增,钱道庭逗弄的手段愈发阴狠激烈,一次一次,令燕淮安他们损失惨重,又更好的崛起。值得庆幸的是,温玥被燕淮安关着关着就习惯了,逐渐失去了反对燕淮黎筹划的心思。在一处外有众多暗卫把守的僻静峡谷与李眉雪生活的很好,听说已经成了老头儿的关门弟子,正在琢磨着怎么给李眉雪养好身子,让她顺利生下第二胎。
燕淮安觉得,是时候与钱道庭谈一谈了。
第66章 红了樱桃绿芭蕉
临行的时候燕淮黎正在摇椅上搭了张薄被纳凉, 见她从御书房里出来眼睛朝她这半睁未睁地瞥了瞥,淡淡一笑,又打了个呵欠, 重新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燕淮安走到他面前在他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不再扰他, 直起身,示意候在一旁的西津好好护着他, 悄声离去。
她前脚迈出宫门,燕淮黎那里后脚就有一个着鹅黄云衫的人影鬼鬼祟祟地靠近, 被西津第一时间发现, 三两招尘土飞扬,扣下扭送到燕淮黎的面前,燕淮黎没待人唤,霍然睁开那双清明的眸子, “瑶音。”
蒋瑶音一笑,不满地耸耸肩,仿佛想要将肩膀上紧紧押着她的那双手抖落下去,“好久不见, 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呗。”
燕淮黎一叹“是好久不见了啊。”
并没有替她解困的意思。
于是蒋瑶音又道:“我的皇上,你可知这一年来淮安背着你做了多少小动作!还处处防着我过来见你!啊!”
她腿弯突然被踢了一脚,狠狠跪在地上,石板被她膝盖下坠的力道震得四分五裂,西津又在她的腹部添了一脚,冷冷望了燕淮黎一眼, 才道:“不许说主子坏话!”
蒋瑶音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要被震碎了,剧痛席卷,她苍白了脸颊,恨恨望了西津一眼,亮出此次来的底牌,对燕淮黎道:“你可知道淮安刚才出去是为了什么?”
燕淮黎饶有兴致道:“为了什么?”
“为了去蒋府见义父!他们要合作!就在今日谋反!”
“哦?”一双桃花眼眯了眯,在阳光下细细碎碎散着波澜,“合作?”
蒋瑶音的肚子上又狠狠挨了一脚,她捂住伤处闷哼一声,眸子里闪着怨毒的光,忍痛闪身到燕淮黎更近处,悄悄瞥眼西津,见她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并未跟来,以为她是怕了燕淮黎松了口气。
她痛得直吸气,说话也微微颤抖,快速道:“是!合作!咱们斗不过他们的……淮黎,我的人都留在宫外接应,咱们快逃罢!”
燕淮黎缓缓从摇椅上站起来,将绯红薄被搭在椅臂上,不紧不慢走到蒋瑶音眼前,蒋瑶音痛得站不起来,不得不仰视他,听他道:“为什么要逃?”
他越过她,对西津道:“处理了罢,还有宫外那些人。处理完了咱们去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