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她向身后招了招手,两个清秀的小仙子垂着头走了出来,乖巧的在阶前跪下。

女官对景旭师兄说:“帝后特意派了两个婢女今日留在这里,明早给娉娉仙子梳洗打扮。”

景旭点点头,未有言语,只闪身让开门口。

女官便指挥着侍从将首饰箱笼一件件送进殿内。

我早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迎接帝后的赏赐。

进殿来的女官连同仙娥侍从,一个个皆是恭恭敬敬,却又无一不在偷偷打量着我,有些人目光好奇,有些人目光艳羡,有些人目光鄙夷,有些人目光晦涩……

我只柔顺乖巧的笑着……

紫微宫里有关我的传闻应是沸反盈天了吧,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仙子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爬上了景旭殿下的床,还闹到了帝后那里,素来端方雅正的景旭殿下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情,无奈之下只好对那小仙子负责到底了……

据说那日景旭殿下方寸大乱,对那小仙子显然没有任何心仪的意思,无奈小仙子段数高不可测,竟把帝后哄得服服帖帖,帝后尊口一开,竟是要景旭殿下当即就娶了那小仙子……

景旭殿下当然一百个委屈不甘,只答应了暂且与那小仙子定亲,帝后只好退让一步,给了景旭殿下三月个的宽限,三月之后便要完婚。

九天上不知有多少仙子此刻正在扼腕叹息,梦中的白月光就这般被人摘走了,早知如此简单,哪用等到这小仙子横空出世……

我看着一屋子的珠光宝气,唇角轻轻扬着,有些微微出神。

想到帝后那日眼中一瞬间的幻灭,心头还是不由得快意未消。

帝后以为我与景旭真的发生了什么,我却偷偷告诉她,自己只是想要留在景旭殿下身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其实小女子还是清白之身,还请帝后万万不要疑心小女子的操守,小女子定会乖乖等到大婚之日才与殿下圆房……

那一瞬间帝后脸上的神情,着实精彩的紧……

次日天还未亮,两个小仙娥便将我叫了起来。

净水洁面,香脂抹腮。

我默默坐在铜镜前,乖乖任凭两个小仙娥摆弄。

镜子里的人面颊消瘦,脸色白得似鬼,我初时竟未分辨出那是自己……

穿碧罗裙的小仙娥一边给我腮上抹胭脂,一边小心的说:“仙子肤若凝脂,只是苍白了些……”

我笑着说:“有劳姐姐妙手回春,帮我救一救场子。”

小仙娥见我颇是随和,渐渐不似初来时紧张,两人有说有笑的围着我忙碌,说紫微宫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我恍然间又想起空桑山那两只小狐狸,还有我的好友小七。

想起他们时,心便微微的刺痛,眼睛也不由有些湿润。

可想着想着,总归还是会在某个恍然间想到别的事情,思绪渐渐飘远,怅然渐渐淡去。

从前以为我低估了自己直面悲欢离合的勇气,因为无论身后是怎么不堪回首的悲伤,我总还是可以抹掉眼泪,继续向前走的。

现在才知,只因那悲伤不是失去挚爱的悲伤,故而并不那么刻骨。

若逝去的是师兄……

我的人生是无路可以走下去的……

浅螺黛,淡燕脂。

红蔻丹,翠步摇。

镜中人渐渐明丽起来……

我在两个仙娥的小心搀扶下起身,将素白的里衣除去,换上烟笼轻纱石榴裙,外罩流彩云锦月白衫,腰系碧如意,鬓垂明月珠。

待到装扮整齐,天色已是大亮,我慢慢走到窗前遥望碧蓝天空。

师兄的信迟到两日了……

我淡淡想着。

第91章 疼

我曾在弱水仙子的三尺镜里到过一次紫微一族的仙祠。

后来又在自己荒诞不经的梦里与星沉穿着大红喜服来过这里。

梦里的自己年少不知愁滋味,亦年少不知真心事。

若那时能在梦里与师兄完婚,也算了却人生一桩憾事。

我思绪飘得有些远了,被景旭师兄悄悄扯了扯袖子,才恍然回过神来。

仙祠重地,今日贵客盈门,来者全都是紫微一族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被帝后和景旭师兄引着,一路是应接不暇的笑脸和恭维。

我在人群中看到慢慢师姐的身影,她正站在霁月师兄身旁,霁月师兄见我们走得近了,冷着脸转身走开,拉着一步一回头的慢慢师姐出了仙祠。

帝后看了眼霁月师兄恨不得把忤逆二字写在后脑勺上的背影,旋即又笑吟吟的转过头来与众仙寒暄。

景旭师兄悄悄问我:“还站得住吗?”

我点点头,心却无端猛然跳了起来。

一阵难以形容的紧张局促好似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令我几乎窒息。

殿门豁然洞开,天光刺入眼帘,同时刺入眼中的是一个我没有一天不梦到的身影……

我身子微微晃了晃,感到有些头重脚轻。

景旭师兄悄悄在背后扶住了我。

殿门口的人在刺眼的天光里面目有些模糊,他一步步走近,穿过逐渐寂静下来群仙,一步步走向我。

风尘仆仆,瘦了一圈。

眉目却如我梦中一般刻骨,望一眼,便是此生渡不过的劫。

我不语,只怕开口便是前功尽弃。

景旭亦不语,只怕开口便是覆水难收。

星沉目光在我与景旭师兄身上茫然游移,半晌才做梦一般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无言以对,景旭师兄扶在我背上的手轻轻在抖。

帝后突然出声,满面春风的笑道:“你回来的正好,赶上你兄长和娉娉仙子定亲的大礼。”

星沉好似被魇在了一个可笑的梦里,满眼都是荒诞不经,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转身就往殿外走。

我不动,但也没有力气挣脱,被星沉牵着向前趔趄了一步,一只手忽然落在我腕子上,帮我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

星沉转过身,怔怔看着景旭师兄紧紧握在我腕子上的手,半晌才喃喃叫了一声:“哥……”

他看向我,目光仍是醒不来一般,轻声说道:“跟我走,听话。”

我面无表情的慢慢摇了摇头,向景旭师兄身后退了一步。

四下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帝后虽对星沉失魂落魄的样子甘之如饴,却也开始觉得不妥,她突然冷冷开口说道:“星沉,今日是你兄长的喜日,你不要在这里胡闹。”

星沉目光却只落在我一个人脸上,依旧轻声问我:“你与他是怎么回事?”

烟罗轻纱遮住了我微微泛白的指节,我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便是你眼前所见这回事。”

轻飘飘的话一出口,星沉好似当头挨了一闷棍,整个人更懵了,他喃喃问:“那你与我又算怎么回事?”

我垂下眼睛,淡淡的说:“没怎么回事,师兄,从前是你想多了……”

后来,我不知星沉怎样转身离开的,也不知帝后笑吟吟的对我说了些什么……

我只乖顺的点头,唇畔挂着一丝滴水不漏的浅浅笑容,像个牵线木偶一般跟在景旭师兄身后,直到最后回了景旭师兄的寝殿里,坐在了温暖的软塌上……

春色满园关不住……

我起身走过去,掩上两扇静静开着的小轩窗……

转身走到榻前,坐回到如水般沉静的幽暗里……

殿门轻响,接着是景旭师兄日渐熟悉的脚步声。

他走到我身边,在榻前蹲下,轻声问我想不想见一见他。

我摇摇头,最好此生再不见了。

景旭师兄在榻前席地而坐,一言不发的在幽暗的房间里默默陪着我,抑或是找一丝无需言语的支撑和安慰。

我心中荒野万里,只有一丝怪诞的风拂过。

记得初见景旭师兄时,是在师父的霜花殿里,他一袭白衣胜雪,陌生而遥远。

直到今时今日,眼前垂头静静坐在地上的人,依旧陌生而遥远。

但却是此刻唯一与我心有灵犀的人。

一场春雨过后,房前规规矩矩的园圃里忽而冒出几朵小野花。

我蹲在花圃边仔细看了看,是几朵浅粉和青蓝间杂的喇叭花,在满园名贵的群芳间显得颇是珍贵。

从前在晨钟峰上时,漫山遍野开着这样的野花,有一次我被如梦扑倒在草丛里,滚了一头一身的喇叭花,刺针草……

跟个刺猬一般回到院子里,星沉一边幸灾乐祸的嘲笑我,一边伸手帮我摘去头发里的刺,只剩一朵仰面朝天的喇叭花……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听到声音的刹那,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却不敢回头去看。

脚步声还是渐渐近了,最后停在了我身边。

我没有忍住,还是转过头看向了他。

短短三两日,他似乎比刚刚回来时更清瘦了……

却仍是四千年一见的美男子……

我淡淡垂眸,“师兄来这里不知有何事?”

星沉深深看着我,声音刻制而疏远,“我来找兄长……”

哦……来找景旭师兄的啊……

你抱抱我……

我心中无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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