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娘亲是想让自己打扮得好些去见江如是,可若是一男子因你容貌而心悦你,那只能说他喜之浅显,未必长久。
更何况,自己这般长相,若是再穿得张扬些,反倒是画蛇添足。
“你去将我那件湖绿色的襦裙拿来,今个穿那件,”宋姝接过梳子,让书墨空出手。
外头的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安乐公主刚刚进了府。
她刚准备从院里出来去迎一下安乐,就与安乐撞了个正着,“你……”怎得这般早?这才刚到申时。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乐一截,“别吃晚饭了,本公主带你去什锦楼吃好吃的。”
“姝宝,赶紧走,街上已经有好些人了,”安乐急匆匆地拽着宋姝走,被宋姝拦住。
“你再等等,江家表姐也约了我,”她拉住安乐的手,往府里正大堂走。
“江如是他妹妹?”
第2章 (捉虫)
安乐问完就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京城还能有几个江家。
她哼哼两声,偷偷摸摸躲在宋姝耳边调侃,“哎哟哟,怕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哦,”八成就是江如是那小子借着江柔柔的名义来见姝宝。
这半月来,宋姝与江如是走得比平时近,她也估摸出了些意思。
宋姝脸颊两侧慢慢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抬手捂住安乐的嘴,怕她再说些羞人的话。
娘亲有意让自己与江如是定亲,可这事总归还在私底下相看。
她本没什么想法,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相信母亲会给她挑一个好儿郎,只是被安乐这么一说,感觉浑身不对劲。
“你别乱说,”宋姝并不排斥江如是,如果当真要和江如是结亲,趁机会多相看相看总归没错,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倒头就嫁了过去。
“哎,我们家姝宝一旦定亲,整个京城的公子哥也不知道要多伤心了,”安乐捂着心假装叹息,“恐怕全京城也就只有陆堂哥不会因此怅然若失。”
像是想到什么,安乐冷哼了一句,继续道,“哎,听说上次在宰相府的喜宴,有一人公然夸赞我家姝宝是仙人之姿,惹得陆堂哥当众变脸,拂袖而去。”
安乐感慨完,正欲发泄自己的愤怒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些什么话,惯常张扬的脸色变得紧张兮兮,“姝宝,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听我乱说话。”
宋姝的嘴角微僵,转而轻笑道,“全京城都知道的事,你又没骗我,我怪你作甚。”
安乐正痴痴地看着宋姝的笑颜,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姝宝,虽然你和陆深不可能,但我觉得好像整个京城也就他那张脸能配得上你。”
宋姝静了两秒,才笑着道,“你也说了,陆深和我不可能,还做什么梦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与自己有陈年旧怨,可见他是有多不喜自己了。
“宋姝,公主?”两人正打闹时,江如是和江柔柔正好进府,安乐大手一挥免了礼,四人就往庙会去。
夜色将至,街道两旁熙熙攘攘。
江柔柔上前走到安乐身旁,“公主,听闻西街有灯谜,不如先过去找个乐子,再赴晚膳?”
安乐一听便兴致勃勃,拉着江柔柔便让她带路。
宋姝落在身后,与江如是并行。
随着夜幕的降临,街道来往的人愈发得多。
宋姝与江如是挤到一边,比肩而行,缓慢地往前走,“嘶,”宋姝突然出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柳眉微拧,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江如是看着她蹙起眉头,“是被人踩着了?”
宋姝望着他点头,“无事的。”
江如是蹲下身按了按宋姝的鞋,抬起头望向宋姝,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可有疼?”
话音一落,宋姝便疼得嘶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在故作无事,”江如是叹口气,伸出胳膊放在宋姝面前。
宋姝疑惑地看向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扶着我的小手臂走,不然你的脚会更疼,”江如是解释道,声音还透着少年的喑哑。
她望着他的胳膊思虑许久,还是听话地把手搭上了他的手臂,江如是引着她往僻静处走。
若是以后两人真成了未婚夫妻,那现在也合该比普通男女更亲近些,宋姝想。
两人的丫鬟和小厮在后边不远处跟着。
看她这般吃力的模样,江如是担忧地看着她,“我送你先回去?”
宋姝摇头。
两人间慢慢溢上沉默,宋姝先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打破沉默,“公主早已约我今日一起,我没想到你也来。”
她知道江柔柔是故意支走安乐,但也明白江如是此举初衷。
江如是见她转移话题,无奈道,“宋姝,你不用这般迁就旁人。”
宁愿自己脚疼,也陪着她们逛庙会。
宋姝闻言抬头,“怎得这般说?”
江如是扭头,一言不发。
人人都以为他在一月前才见过宋姝,殊不知那只是宋姝第一次见他罢了。他早在宋姝十一岁那年便认识了她。起初,他只是觉着旁人夸大其词,就这么一个小姑娘怎能受得如此多的称赞。这一好奇,便上了心,每每遇见了,总会不由自主地分出几分眼神。留心许久,他才发现,这姑娘得来的称赞名副其实。
她似乎能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时时端庄贤淑,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做得一手好文章。可他看着看着,却觉得她累,一个人过于完美,那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他心悦她,他想认识真实的她。
“好了,你揉揉脚,”江如是扶着宋姝,先败下阵来,示范着揉脚的动作,让宋姝跟着做。
宋姝没再多问,她所做的只是不愿为他人所诟病,受家荫庇,则予家荣耀。
这么多年来,祖父教她的第一课,便是如何身为宋家人。
“如何,脚好受些了?”江如是的声音并不像那些舞刀弄剑的大老爷们,反而像是股温润的清风,无声徐来。
宋姝觉得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倒是很配,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个整日里要打打杀杀的主。
她没想到江如是会这般在意自己,对着江如是洋溢地一笑,露出些在家时才有的小女儿姿态,“我脚不疼了,江如是。”
看到江如是怀疑的目光,她望着他点头,故意晃了晃腿,远不见平日里的端庄,强装底气地说,“真的。”
江如是望着她失了神,许久才嗯了一声,“走吧。”
悄悄将手抵在宋姝一侧,护着她往前走。宋姝抬眸看了他一眼,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似是默许。
而从远处看,便像极了是江如是揽着宋姝的肩。
二人还未走到西街,便碰上回来的安乐和江柔柔。
安乐一脸趣味地斜着眼睨着宋姝和江如是二人,走过去站在宋姝另一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四人刚走至什锦楼门口,正和另一拨人相遇,“三哥四哥,堂哥你们也来逛庙会?”安乐拉着宋姝挤到他们面前,宋姝和江如是等人正欲行礼,就被太子免了,“今日,咳,不论君臣。”
“正好一起吧,”太子一语定音,旁人只能跟着走进去。
上楼道时,望着走在前头的陆深,安乐与宋姝耳语,“姝宝,我真忘了陆堂哥也在。”
宋姝低着头不讲话,只希望这顿饭快点过去。
入席,太子与陆深坐在一处,四皇子与另两人坐在太子另一侧,安乐挨着陆深,宋姝坐在安乐另一侧,江如是紧随着宋姝,随后跟着江柔柔。
小二端菜上桌,太子正欲打算开席。
寂静的桌上突然响起一道嘲讽声,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就望见陆深靠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
看到众人都望向自己,陆深懒洋洋地开口,“最近嗓子疼。”
江柔柔在桌子另一边欲言又止,“金桔可缓喉咙疼痛,”望了陆深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陆深一双桃花眼内褶微弯,客气地道谢,惹得江柔柔闹了个大红脸。
旁人憋笑不语,只有太子低头扯了陆深一把,伏在他耳旁警告,“别乱祸害人。”
陆深眼角往一处瞥了一眼,才嗯一声。
他不祸害人,偏偏有人总要祸害他。
正在吃着饭,四皇子突然问安乐出宫干嘛,安乐停下筷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四哥,你怎么总爱问这些蠢问题,怪不得父皇说你少根筋,”今日出宫能做甚,不就是逛庙会嘛。
四皇子没在意安乐的嫌弃,反而一脸憧憬地问,“你们也是去看水戏的?”
“我们也是,正好可以一起。”
这会不仅安乐抬起了头,宋姝也望了过去,“什么水戏?我怎么都没听过,”安乐一头雾水地问。
四皇子被她问得一乐呵,作势摆手叹气,“四哥少根筋,回答不出这么高深的问题。”
桌上的人被他逗得都笑,陆深接过话头,“水戏就是水影戏,像是从东阳国那边传来的,”默了默,又加了一句,“今天晚上是在京城的唯一一场。”
安乐一听就被这戏吸引了注意力,“姝宝姝宝,我们也去瞧瞧。”
宋姝踌躇片刻,向江如是和江柔柔望过去,得到了点头回答才应了声好。
一席饭,各有心思,食得寡淡无味,挨到饭毕。
“诸位哥哥,可等等我们四个,”安乐拉着宋姝急匆匆地往前跟上,“姝宝,我们赶紧去看看那个水戏,”宋姝回头还没来得及喊上江如是和江柔柔,后边就看不见他俩的人影。
太子与陆深走在最前头,四皇子稍稍落后几步。
“安乐,小心别走散了,”安乐嗯嗯几声,“哥哥们,我们可到了?”
四皇子走到安乐身边,往护城河方向指,“瞧见没,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安乐踮起脚尖使劲往前看,宋姝扭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找找江柔柔和江如是,留下书墨跟着她。
果然走了不远,街道变得越发拥挤,“姝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水戏,”宋姝嗯了一声,“我也是,”又嘱咐道,“安乐,一定要牵着我的手。”
安乐嗯嗯几声,四皇子在安乐前头指了指临河的望江茶楼,“三哥在上边订了位子,我挤去前边瞧瞧,你们先上去?”
安乐也想去前头看,匆忙回头给宋姝说了句,就松开手追上四皇子。宋姝压根没有听清安乐说的话,就看着她一眼没了人影,避开人群往前走,也没见着其他人的影子。
“书墨,刚刚安乐说了什么?”宋姝走到僻静处喘了口气,才开口说话,书墨闻言摇头,“奴婢离得远,也没听全,就听见了一个前头。”
宋姝有些慌,安乐毕竟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要是到时候不见了,自己难逃其咎。
“我们先往回走,找找江柔柔和江如是,再让小厮去里头找,”越往前,人越多,她实在挤不进去。
宋姝带着书墨往回走,安乐往护城河去,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宋姝故意回头找江如是了。
望江茶楼的最顶层,靠里的包厢内,陆深站在窗边将安乐与宋姝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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