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这一次的里衣亵衣外衣全是白的。白色的衣服上,染上了红色,那得有多显眼?

怎么办呢?

她的视线在周遭打转,没有多余的衣物,没有其余的干净白布条,往日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物事,偏偏在最需要它们的时候见不到踪迹。

她的视线凝固在了床边的那一把匕首上。

***

闵于安在床单的另一边焦急等待,萧启的每一次受伤都让人心惊,可她又始终不肯让自己看看有无别的伤口,跟个倔驴似的!迟早把你那一身衣服全扒了,看看你还能怎么反抗!

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眉头渐渐蹙起,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这样冷的天,不怕着凉么?

闵于安这样想着,就问出了口:淮明,可是出了什么事?

伴随她话音的落下,里头的萧启在深思熟虑之后也下定了决心,她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伤口,裂开了。

伤口裂开了?

闵于安听见轻微的摩擦声响,还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她急的不行,也管不了什么别的了,直接拉开了床单。

长发披散的人就这样引入眼帘。白色的衣衫松松散散披在她身上,脸色惨白,有不知道是水滴还是汗的东西凝在上头,视线下移,瞧见了那一大团红色。

萧启捂着左下腹靠近盆部的地方朝她惨白一笑:方才没有注意,洗了个澡伤口全裂开了。还有心思笑,全然不知她说的话有多语出惊人。

闵于安上前两步,手哆嗦着又不敢去碰她的伤,想要出去叫容初,又担心萧启现在的状态,怕自己走了她出个什么事,一时竟有些无措。

萧启牵了她的手,轻轻捏一捏,安抚道:没什么大事的,不过是伤口裂开而已,待会阿兄来了缝几针上个药就能好的。

说的轻松!

血跟不要钱地往外头流,都渗到裤子上头了!

等等,裤子?

闵于安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所以为什么左下腹的伤,流血会流到两腿之间的那个位置呢?不应该是往下流到左腰或者左腿上么?

闵于安狐疑看了萧启一眼,后者很无辜地看着她。

闵于安拉了萧启捂着伤口的那只手,道:你给我瞧瞧伤口,看看严不严重,然后再出去找兄长,我也好跟她描述,来的路上她就能想好如何处理了,这样用不着耽误时间。

说的很有一番道理,萧启信了,然后挪开了手。

血还在流,却没有特别流得很厉害。

衣衫完好,却被血色染红。

闵于安轻挑起左下方的衣角,就看见了一道边缘整齐的口子,她是真的受伤了。

可是依照萧启的经验,她会在明知自己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触碰到伤口么?还直接让止住血的伤口裂开?

鼻尖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心底那股不对劲儿的感觉却渐渐升上来,有压过对她的担心的意思。

闵于安往萧启用来擦澡的水盆里看,混浊的水里混着些红色,她还没看清,就被萧启挡住。

萧启手捂在伤口处,皱眉作痛苦状:长空能不能去叫阿兄过来,好疼~

好了,本来只有三四分的猜测瞬间就确定了。

萧启从来都不会对着自己喊疼,所以,她是在隐藏着什么?

秘密,在那水盆里头。

依照萧启的性子,她若是真的不愿让自己知道,那定会想尽法子阻拦,自己的身手可比不上她,闵于安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能用计。

闵于安道:好,我马上去,你把伤口按紧,别再让它流血了。闵于安想要作戏,就不会让萧启看出任何端倪。她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没走两步,脚步一滑向后倒去。

萧启才松了一口气,心神一松,就没注意,被她砸得一齐往后倒,带翻了水盆。

铜制的水盆很不给面子地咣当一下砸在地上,还有些余热的水泼了满地,打湿了两人大半的衣衫。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水盆里掉出来的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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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才刚用来洗漱过的水盆里,为什么会有一把匕首?

接触过这个水盆的就只有闵于安和萧启两个人,负责往里倒热水的人很确信自己眼睛没有瞎到那样的地步,不至于连清澈的水里有没有匕首都分不出来。那么就只会是用这盆水的人干的。

可萧启为什么要往水里扔匕首?又不是有什么怪癖。

如若不是什么怪癖,那么必定就是有别的用途。

匕首,可以用来干嘛?

双刃匕首,边缘锋利,刀尖且薄,常用做防身自卫,也偶尔应急切割些东西。

利刃,可以

闵于安想到此处,面色一变,也不管自己倒下来有没有砸疼这个人了,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确定。

最好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闵于安能想到这个,萧启自然也能,立刻就想毁尸灭迹。

这时候,拼的就是手速了。谁的速度快,就能决定一切。

闵于安以手撑地就想爬起来,萧启很确定自己不能让她起来,不然一切都完蛋了。

前世今生以来一直和和气气相处的两个人,第一次动起了手。

闵于安起身起到一半,就被萧启拉了回去,她真没想到萧启能干出这种事来,毫无防备重心不稳,趔趄一下又压倒在萧启身上。

很不幸的,压倒了萧启的伤口。

萧启才受了疼,眼下又雪上加霜,简直就是惨上加惨。她疼得抓住闵于安的手都重了许多,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闵于安仰躺着压在萧启身上,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萧启是不愿自己起来在阻拦,心下委屈不已:你居然跟我动手?!

你以前都是宠着我,事事依着我,连句重话都不说的,现在居然跟我动手?!

外表柔柔弱弱的人发起脾气来,后果不容小觑。

闵于安的火气一上来,也不讲什么了。

她虽没有萧启那样大的力气,也没什么对敌经验,但好歹也跟教习师傅学过两年的武,一点儿基本的招数还是懂的,现在全数都使了出来。

萧启才经历一场大战,又受伤流血,体力不支,居然跟她打了个平手。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大冷的天,衣服还被泼出来的水打湿了大半,本该冻得发抖的,可居然就打出了一身的汗。

气喘吁吁,也使不上什么劲儿了。

闵于安跟萧启打着打着,就觉得不行,这样下去,自己铁定要被她制住。

体力杠不过,那就智取。于是眼珠一转,就捂着胳膊痛呼起来,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萧启以为自己下手没有个轻重不小心打伤了她,也是一惊,手下的力气就松了。正想问问闵于安伤着哪儿了,却眼前一花,方才还被她禁锢在手里的人就没了踪影。

看看,这叫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专门欺负的老实人。

闵于安瞅准机会,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前,抓住了方才掉落的匕首。

这匕首朴实无华,只匕身闪着寒光,似乎很锋利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匕首与萧启身上的伤口一样宽。

闵于安心里有了个猜测,不可置信转头望向萧启,后者在她目光里垂首下去完了,被发现了。

***

葵水这个东西,很玄学的。

有人量大,来了就跟血崩了一样;有人量少,单看外表都看不出端倪。

有人虚的必须卧床爬都爬不起来,有人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常生活。

萧启正巧就是前者,两样占了个全。

血染红了里外几层裤子,遮掩不住,所以她就想了这样的一个馊主意。以其他地方的血来混淆视听,掩盖自己来了葵水的事实。却没想到闵于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居然就给发现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萧启一直都知道,但她以为自己能够在事情暴露之前全身而退的。现在,心丢了不说,底还漏的干干净净,她费尽心机隐瞒的东西,全都暴露在了明面上。

一个女人,却占了她夫君的位置,还惹得她那样患得患失、在夜里躲着哭。

萧启有些绝望地想,她会不会很生气?很愤怒?觉得自己很恶心?

一想到总是对着自己眉开眼笑、嬉笑怒骂的小姑娘,会露出那样嫌弃的表情,萧启就觉得很难受。

下腹因为葵水的缘故,一阵阵的抽痛,却不知为何,竟牵连了上方的脏器,连着胃也一起抽痛,心狠狠地揪起来。

如果不想被别人伤害,那就先伤害自己,直接抽身而退。

她从来不会犹豫不决,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去做。

萧启嗤笑一声。

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恶心,心痛的同时,又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决然。有什么呢?闵于安若是觉得自己恶心,那便恶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受过的辱骂还少么?年幼之时在街上流浪,什么屈辱没受过,什么毒打没挨过。

不过是,和离而已。

更严重些,闵于安把自己的身份捅到皇帝那里,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大概会是死无全尸吧。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白得的,活了这么几年,还赚了呢。

萧启苦中作乐地想,这波不亏了,知足者常乐嘛。可乐着乐着,又有一波接一波的苦涩泛上来。

自己说过的,要护她一世周全的,要食言了啊。

前世对着阿姐食言了一次,今生,又要对着小公主食言了。

阿姐她一个人应该可以的吧,毕竟还有林含柏呢。

本来想着玩一票大的,改变下这大邺的现状,那么多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终究,还是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么?

也罢,本就是自己欠了她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

闵于安拿了匕首,掀起萧启的衣角,对着伤口比划半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萧启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可是为什么?

同自己一刀,不疼么?

闵于安看向之前就觉得奇怪的血迹,在那个位置猜想已愈发肯定了。

葵水?

闵于安之前还在好奇,为何自己与她相处几个月,都不曾见过她来葵水,原来,是这个时候才来啊

是想要掩饰?

闵于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因为自己没告诉她自己已然知道真相的事实,没说自己压根不在意她的性别、她的隐瞒,所以她才会这样决绝地,伤害自己。

利刃捅进身体,该有多疼?

萧启还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就为了掩饰身份,居然还下得去手。

身份,就那样重要?

还是你信不过我呢,不愿相信知道真相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闵于安抿了抿唇,转身即走。

方才的打斗挣扎已耗费了许多时间,萧启穿的衣裳不多,伤口也急需处置,有什么事,还是等到伤口包扎上完药以后再说吧。况且,她也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好好思考如何同她说。

闵于安走到帐子门口,又转回来,毫不留情把萧启推到床上,被子扔到她身上,全程一言不发,弄完就走。

萧启被推到被子里,身体久违地感受到了冰凉,愣愣地想:就这样吧无论她想要如何,都随她。

***

闵于安找过来的时候,容初正在给一个腿部骨折的人上夹板。师兄们也都忙得满头大汗,注意不到其他,若不是闵于安开口,她估计再过半个时辰都觉察不到闵于安的到来。

闵于安在她耳边说:萧大夫,请随我来,萧将军伤得有些重,急需您去诊治。容初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手下一颤,差点儿把骨折病人的骨头再给勒错位了。

等她给自己拍拍胸膛顺了顺气,从那股被惊吓的状态中缓过来,又听见闵于安道:拖不得了,还请萧大夫随我来。

嘴上说的是请,手的动作却利索的很。见容初给那人处理完了,就拉着容初往外走,一点儿没顾及容初受惊的小心脏。

容初几乎是被硬生生拖着,从集中安置伤员的营帐到了萧启那里。

一路上都没敢问话。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闵于安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眼神深沉,嘴紧紧抿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半个娇俏小公主的影子?气势外露,格外吓人。

容初被带到萧启的帐子。

这一回用不着她多费口舌,嘴都还没长开,闵于安很自觉地出去了。

闵于安就是再生气,关门帘的动作也小心的很,没有让外头的寒风透一点儿进来。闵于安气萧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不过为了一丁点的事情就要这样。

可她还是不忍心让这个人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她记得她不能着凉,不能吹风。他也记得这样的伤,必须赶快处置。所以找容初的时候脚步带风,容初几乎是被他拉着脚不沾地地到了这里。

担心归担心,闵于安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面上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

她轻轻带上了门帘,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就这样站在门外,抱臂站着,不再说话了。

???容初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闵于安与上回跟她几乎吵起来的是同一个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启虚弱一笑算作回应,任由她动作,没回话。

容初也不在意,以为阿启是疼得不想说话,毕竟她脸色苍白,肌肤冰凉,机体受到外界刺激后会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等到上药的时候,萧启终于组织好了措辞,平静道:阿姐,小公主发现我身份了。

该想的已经想过了,她也就不慌了。

第69章

容初还没反应过来,顺着嘴就问出来了:身份?什么身份?

萧启没解释,静静的不说话,留给容初一点反应的时间,她知道阿姐会明白的,也不太想解释,心神具疲。

容初自个儿想了想,终于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惊呼道:你说什么?!

***

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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