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 第9节

“我靠,他踩你脚你手别抖啊,半杯水都撒我鞋上了。”

“妈呀,赵兴旺,你别在班级脱鞋啊!”

“脱鞋咋了,我脚不臭。”

“不要脸,哎你袜子和黎簌的一样啊?之前在蹦床馆碰见黎簌,她穿得就这种袜子。”

一个熟悉的女声说:“是一样的,我和楚一涵也有。一起买的五指袜,可爱吧?来,这个给你,借条幅的事儿,谢啦!”

靳睿睁开眼睛,看见黎簌抱着几包东西,站在讲台旁,正在和坐在第一桌的某个女生说这话。

她眼睑还没完全消肿,笑起来弯着眼睛时,下眼睑还有点浮肿的眼袋。

但精神看上去比上午好多了。

她怀里那几包东西,不用仔细看logo,靳睿居然认出,那是小时候常吃的一种虾条。

靳睿记得小时候,黎簌对大包虾条里面送的那个果冻特别迷恋。

其实吃起来,和普通果冻也没什么区别。但她就是喜欢虾条里送的,买虾条就是为了吃那个果冻,吃完和他说:“靳睿,虾条我吃不完,你帮我吃吧。”

果然,黎簌蹦跶在班级里,又拿了虾条给楚一涵和赵兴旺,不忘叮嘱:“果冻记得留给我。”

赵兴旺嘴欠:“给你呗,我妈说这玩意儿是皮鞋底儿做的,你吃吧,我吃虾条。”

黎簌拿着手里剩下的一包虾条去打赵兴旺,动作挥到一半,停下来:“要不是你上午帮我背了书包,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班级后门有个人叫:“黎簌?”

“咦,你怎么跑到高二这边来了。”

靳睿顺着声音往后瞥了一眼。

是一个男生,校服敞开着怀,裤子穿的是一条大裆裤,可能觉得自己挺酷,还冲着黎簌来了个wink。

男生说:“去你们隔壁班找人,正好听见你声音,过来瞧瞧,干什么呢?买这么多虾条?”

“你吃么?”

“不吃了,眼睛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没睡好。”

黎簌和这个男生说话,性子有所收敛,声音放得轻柔了些。

靳睿下意识看了眼后排的赵兴旺,嗯,在大口大口吃虾条,可以说很没长心了。

“那成,我先走了啊。有空出去玩?”

“好呀,拜拜~”

黎簌和方鹿鸣说过话,抱着剩下的两包虾条回到自己座位上。

靳睿早就重新阖上眼。

他在想,依黎簌的性子,帮过她的人可能都会收到虾条。

但如果黎簌也给他买了,他要怎么提醒黎簌,他其实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上课铃响了,老高夹着语文书走进来。

面对3班乱糟糟的环境,好脾气地拍了拍讲台桌:“都安静啊,上课铃响了听不到么?来,我们开始上课,李东转过来别和后桌说话了,脖子不怕闪着么?”

靳睿基本不听语文课,拿出一套英语试卷,没等翻开,校服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他偏头,正好看见黎簌收回手的动作。

可能是眼睛不舒服,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睑,眼角一片粉红。

像一只无辜的兔子。

算了。

给虾条的话,虾条就收下吧。

里面果冻拿出来给她。

这么想着,靳睿看见黎簌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零钱包,摸出一张20块的纸币,然后数了四张1块钱。

最后倒了几下,从落入手心的硬币里,摸出一枚1元的。

她手里攥着这一堆,25块钱,从桌子底下递到他这边。

靳睿淡着一张脸,垂头看了一眼。

黎簌见靳睿没反应,先不耐烦了。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正在专心讲课的老高,趁着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压低声音:“拿着啊,牛奶钱,还你!”

第8章 隐情  “同床异梦”

和靳睿坐一桌,只有一点好处:

他不会像赵兴旺那样,东西乱七八糟一大堆,总挤到她这边来。

但也没有和楚一涵、赵兴旺他们一桌时那么自由,上课可以趁老师不注意讲个悄悄话什么的。

时间变得煎熬。

下午黎簌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睡过一会儿。这一天才显得没有那么漫长无期。

晚上回家,黎建国问起她的眼睛,黎簌说是没睡好。

妈妈说过会打电话过来,黎簌做过作业,守着手机等到夜里12点多。

只有赵兴旺发来一个链接,“笑话100则”。

她没看,但楚一涵也很快发来消息,和黎簌吐槽:

【赵兴旺这个傻叉,大半夜发什么笑话,我笑得睡不着!】

楚一涵和赵兴旺也是发小,从幼儿园就认识,小学初中都是同班。

住得也近,就住对楼,平时吵闹的时候很多,但也算是感情好的另一种表现。

不像她和靳睿......

坐同桌都不说话。

这叫什么?

黎簌用她困到模糊的意识,和不怎么高的语文水平想了想,只想到“同床异梦”这么个不恰当的词儿,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听到厨房动静,黎簌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手机。

妈妈果然没有发来任何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说不清多少次了,答应打来的电话,似乎永远也等不到。

家里的老油烟机不怎么灵敏,厨房的油香顺着门缝溜进卧室,黎簌一下子坐起来,边穿衣服边对着门外喊:“姥爷,您是不是炸麻团啦?”

黎簌喜欢黎建国的麻团,起床都比平时早了半小时,洗脸刷牙套上校服,欢欢乐乐地往客厅跑。

一盘子刚出锅的芝麻团从厨房递出来,金黄金黄。

“楼下你赵姥爷那家送来的豆馅,挺不错,我就炸点麻团吃。”

小姑娘披头散发,皮筋还咬在嘴里,手已经放开马尾辫,伸了手就要往盘子里拿,被黎建国躲开。

“姥爷,我洗了手的!”

“这盘不给你,去给靳睿送过去,让他吃一点。”

大清早听见靳睿的名字。

晦气!

黎簌撇撇嘴,挺不乐意:“我才是您亲亲的外孙女啊,怎么做了好吃的您只想着那只——”

在老人面前,狗来狗去的不好,免不了一顿教育,黎簌话到嘴边紧急刹车,改了个口,“——呃,只想着外人啊?”

“我看他每天早晨走得挺早,家里又没大人在,饿着肚子上课可不行。学习是费脑力的事儿,肚子里没东西,大脑没营养。你也是,以后早晨早点起,像今天似的,上学也不用跑,吃饭也能吃好,上课才能专心听,不饿肚子不走神儿......”

黎簌怕听唠叨,赶紧接过盘子:“我送我送,我这就送过去。姥爷,您给我的可不许比给他的少!”

“行嘞,快去吧,凉了塌了不好吃。”

和靳睿家就几步路,黎簌也没穿外套,就一件帽衫,换了鞋往出走。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为难的,她和靳睿的关系,现在属于两清。

买牛奶的事儿,他应该是觉得她是因为他妈妈去世哭的,过意不去,才不得已为之。

她也把钱塞他书桌堂里了,这是谁也不欠谁。

但她现在要端着一盘麻团过去......

虽然是替姥爷送过去的,也还是觉得自己在气势上立刻矮了人家一等。

违背了她“两清”的初衷。

外面冷风袭袭,黎簌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端着餐盘,绕过门口黎建国囤积的几十颗大白菜,走到靳睿家门前。

门边的牛皮纸袋子里,放着垃圾。黎簌扫了一眼,最上面是一个被捏扁了的啤酒易拉罐。

不想敲门。

想转身就走。

正心烦着,里面突然传出一阵电话铃声,吓得黎簌一激灵,手里的麻团差点从盘子里滚出去。

她这边才稳住动作,听见里面有人很不耐烦地“喂”了一声,然后有女人大声质问,“靳华洋在哪儿?”

靳睿语气里带着嘲讽:“你问我?”

他边说边拉开窗帘,黎簌连忙转身,风声从耳边呼啸,电话里的一些言语掩盖在拉窗帘的声音里。

她只听见电话里的女人接近癫狂地叫“凶手,你就是凶手”。

黎簌大步往家里走,出门时她没关门,直接闪身进去。

心脏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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