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则是杂而精,且傅家自古就有规定,凡主家直系血脉,无论男女都必须与天赋奇绝者联姻,凭借着强强联合的模式,傅家直系一脉,天赋皆远超同辈。
青山叠嶂,林海莽莽。
平缓的山道上缓缓驶来一辆豪车,守在半道上的两个年轻男人远远就打了个手势。
豪车停稳后,留着微卷长发,气质如兰的女人从后座下来,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绕到她身边才往前走。
两个年轻男人走向前,仔细打量过一遍眼前的男女,视线最后落在那名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中年男人身上。
两个年轻男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催促,最后梳着二八分发型的男人被推向前。
男人故意清了清嗓子,眼神往上瞟:“傅家家规,时勋与狗不得入内。”
话音刚落,气质如兰的女人眼中便蒙上了雾气。
“没事,今天是父亲的大寿,顺着他的意思来,我就在这等你。”时勋搂着身旁的女人,柔声安抚,“如果在上面待着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傅雨茹犹豫地点点头,两个人又磨蹭了半天才往山上走去。
约摸过了半小时左右,时勋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车边嚼口香糖,远远就看见一辆出租车驶来。
出租车停下后走下来一对年轻的男女,时勋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追着陌生人的脸去看。
边在心里吐槽傅家排场大,进个门还得在半山腰设路障,边把手里的请帖递上前。
确认过请帖,两个年轻男人视线来回在封临初身上扫过,又窃窃私语片刻,梳着二八分发型的男人再次被推向前一步。
又是故意的一声清嗓子,男人瞟向上方:“傅家家规,封临初与狗不得入内。”
不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像是被什么呛到。
“你再说一遍!”时鹿瞪起双眼。
“不是我要说的。”见她连拳头都握起来了,男人慌忙摆手,“家规上真是这么写的,就算你们拿着请帖,我们也不能让他上去啊。”
时鹿不爽:“什么狗屁家规,你们傅家还活在封建社会呢!”
“算了,我并不打算进去。”封临初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这是我和傅家的事情,与他无关。”
男人客客气气道:“对呀对呀,我们俩就是干活的,你要想进,就拿着请帖进去,不进的话就一块回去,等会儿人多了,我们这样堵在外面不好看。”
“进!”时鹿毫不犹豫。
动车转出租车,从大清早折腾到现在,前后五六个小时,时鹿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回去。
只是还没膈应到那位神女,她反而先被傅家的做派膈应到了。
“师兄你在外面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等她膈应完神女立马出来,什么狗屁寿宴,她才不喝呢。
说完,她便迈出雄赳赳的步伐往里冲。
在不远处当了一回旁观者的时勋走到封临初身边:“年轻人,那个是你女朋友?”
封临初转过头瞟了一眼,没理他。
“我刚刚在旁边看,你们还挺配的。”时勋客套道。
他的本意是想结识一下与他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两个人凑一起还能解解闷,没想到遇到了个闷葫芦。
没得到回应的时勋略显尴尬,连忙转开目光:“对了,你们傅家还有什么家规啊?该不会有一沓黑名单吧。”
虽然名字被和狗放在一起,但时勋也不气恼,谁让他理亏呢。
二八分男人举起两根手指,好奇地打量眼前二人:“其实我们家规就两条,你说这不是巧了吗,一条你,一条他,赶在一块了,二位往边上走走,看到这条细缝没有,你们得站在这条细缝后面。”
“要不二位合个影,我们还挺好奇,家主为什么专门为你们立了家规。”另一位举着手机询问道。
被往撵后一步的时勋:“……我拒绝。”
万一傅家以后把他的照片和狗p在一起,再立个牌子插在什么地方,他不要面子的吗?
余光瞥见那个闷葫芦往边上走去,时勋利索追了过去:“诶,年轻人,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烦恼啊,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都可以跟我分享啊。你这么冷漠肯定不受女孩子欢迎,要向我一样开朗一点,嘴巴甜一点,别绷着脸跟个小老头一样啊。”
时勋此刻的所言所行,完美诠释出一个闲出屁的霸道总裁会有多么自来熟。
不,是多么熟练的找一个工具人来打发时间。
傅家虽然事多,但多少还懂点待客之道,时鹿往上走没几步,就有人领着她坐上了车。
五六分钟后,时鹿便站在了傅家老宅的大门前。
白墙灰瓦,曲线山墙,远山如黛,薄雾轻拂。
时鹿被领进会客室,刚坐下,就有人送上茶水。
“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主人家都在前厅,客人可以在这小坐片刻,若不嫌天热,也可以随处走走,出门口右行,穿过拱门就是院子,在宴会开始前,客人可以自由活动。”
说话人的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时鹿年轻就流露出轻视的神态,也没有半点奉承之意。
时鹿礼貌应了句,目送那人离开,端起茶杯刚啜了口茶,就看见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同样的态度同样的话术,领路人离开后,时鹿便与后来的那位大眼瞪起小眼。
两人互不相识,也都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时鹿觉得不自在,便起身往外走。
往右穿过拱门,踏上曲径通幽的小路,两旁长着青翠细竹,再往前都是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还有几棵宽叶子的大树,零星能看见几颗黄颜色的果子。
穿过小路,远处有一个凉亭,凉亭内坐着一位气质如兰的温婉女人。
时鹿走上前,就看见女人面前的石桌上散落着好些花瓣,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枝未经摧残的粉白色郁金香。
感觉到有人靠近,傅雨茹下意识抬起头,柔柔地弯起嘴角:“你是傅家堂系家的孩子?”
时鹿走上前:“不是,我是代表师父来参加寿宴的。”
“不好意思,我刚刚那一瞬间感觉你的眉眼好像在哪见过,还以为是哪位堂兄弟或姐妹的孩子呢。”傅雨茹笑笑,“不过也是,那些堂兄弟姐妹我都很多年没有见过面,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怎么可能认得出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时鹿坐在她的对面,轻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很久没见过面了?”
“说起来怪难为情的。”傅雨茹盯着手上的花,“二十几年前,我不顾家人的反对,跟人私奔了。”
第139章
握着花的手收紧,傅雨茹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慢慢变得局促起来。
今天来参加寿宴的都是玄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居然对着业内人士述说家丑,只怕是会引来嘲笑的。
要是被傅家其他人听到,一定又要生她的气了。
傅雨茹懊恼地垂下眸,这些年她被照顾得太好,早就习惯对人心无防备,才会这般口无遮拦。
“所以,你现在和家里重归于好了?”时鹿像是没察觉到对面人的懊恼一般,忙不迭追问。
傅雨茹意外地看向对面的女孩,她似乎只是站在一个倾听者的角度,正在好奇故事的走向。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那时候年纪小,做事不计后果。”没有缘由的,傅雨茹无法拒绝女孩的提问,“我离开那会儿,家里正好发生了大事,族里的老人一气之下就把我除名了,虽然并不算彻底和家里决裂,但今天却是二十几年来,傅家第一次允许我回家。”
“今天是我父亲68岁的生日,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就是一眨眼功夫,我的父亲居然68岁了,是个连走路都费劲,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傅雨茹将手中的花放下,眼中蒙着雨雾,“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揪着一样,我突然不敢去见他,我不知道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所以你就坐在这里扯花?”时鹿了然地点点头,“来都来了,总要见的,在人少的时候见,总比人多的时候挤上去要好。”
傅雨茹疑惑地看向时鹿:“为什么?”
“因为,不管是久别重逢后的抱头痛哭,还是一言不合的家法处置,总归是避着人好吧。”时鹿往前凑了点,“你要是再拖下去,等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凑到傅老爷子身边,他们围观完一场年度父女相见的大戏后不过瘾,说不定还要让你表演个节目呢。”
傅雨茹怔愣了几秒,忽地笑出了声,萦绕在心头焦虑与不安被俏皮的玩笑话冲淡,莹莹透亮的双眼饱含着温柔,如同暖阳那般注视着时鹿。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要是再拖下去真的会被很多人围观,我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傅雨茹拿起手边那枝郁金香递到时鹿面前,“不介意的话这枝花送给你,我觉得你们很相衬。”
“谢谢。”时鹿坦然收下。
离开凉亭,傅雨茹朝着时鹿先前来的小路方向走去。
几步后,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正好与改为侧坐着的时鹿四目相撞,傅雨茹冲着凉亭方向挥了挥手,迈着轻快的脚步拐进小路。
目送着傅雨茹的背影消失,时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那枝粉白色郁金香。
“为什么不告诉她?”
时鹿抬起头,看见打扮隆重的傅曼影浅笑着站在凉亭前的台阶下。
如今的她眉眼凌厉、自信张扬,和先前那几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同。
傅曼影长得很漂亮,只是原先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让人在下意识中忽视了她的存在。
“你好像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时鹿淡淡地移开视线,“你是在我身边装了监控吗?”
傅曼影走进凉亭,坐在刚刚傅雨茹坐过的位置:“知道秦随突然出差,我就猜到他是去找你了,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我很了解他。作为养子,他从小就活得很拘谨,做事谨慎,顾全大局,正因为如此,才会瞻前顾后处处周到,就是担心弄巧成拙被人议论。”
时鹿不疾不徐接道:“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谈判、宣战、威胁,总不能是求和吧?”
傅曼影端着姿态,眼中带着胜利者的傲慢:“我当然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成为神女之后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这么霸道。”时鹿处之泰然,“不过你的行为我很不理解,从你的视角出发,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们抱错的事情,并且还安排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你做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不让事情暴露?”
傅曼影直言不讳:“当然是为了让你也尝尝成为假千金是什么滋味,只可惜你运气比较好,那个时云还是时什么来着的女孩子太善良了,愣是一点苦头都没让你吃到。”
“这么说来你吃过这方面的苦?”时鹿没放过傅曼影脸上的任何表情,“现在想想,当初你跟你舅舅非要进那个放有幽冥剑洞穴的举动也很奇怪,除非你早就知道你就是神女,所以才非要进。”
时鹿大胆猜测:“穿书、重生、系统、预知未来,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能力?”
“反正这个世界稀奇古怪什么东西都有,你现在就说你是外星人,我都不会意外的。”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自以为是的嘴脸真的很让人恶心。”傅曼影眯起眼,“我差点忘了,在有外人的时候,你总爱装出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
“这不是当然的吗?你在家里可以边吃东西边抠脚,你在外面敢抠吗?”时鹿无语,“这年头的人在外面哪个不是只展现出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这并不是贬义,只是出于对陌生人的尊重和自我的骄傲,还有成年人面对社会的无奈和妥协。”
“妥协?”傅曼影嗤笑一声,“你还真会为自己的虚伪找借口。”
“表面看着善解人意、明艳大方,装作愿意和我和平相处的模样,实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无数次在私底下奚落我、打压我、羞辱我,一点一点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每次爸爸妈妈对我好一点,你就会露出落寞的眼神,让他们心疼你漠视我。”
“你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鸠居鹊巢死皮赖脸的冒牌货,让我受尽白眼。”
“你难道不是吗?”时鹿打断她的控诉。
看着那张轻描淡写中透着鄙夷的脸,傅曼影瞳孔一颤,就是这样,上辈子两个人在私底下第一次爆发争吵的时候,时鹿就是这幅模样。
用着同样刻薄的语气,反问她“你难道不是吗”。
那是傅曼影第一次看穿时鹿虚伪的假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