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父心说你猜对了,可惜没奖励。
但为了避免挨打以及让她多担心两天,安父猛的拉下脸子:“既然田大娘不愿意信我,又何必询问我?倒显得我上赶着骗人,告辞!”
溜了溜了,赶紧溜了。
要不怎么说凑巧呢,前阵子安父还觉得没人给他买卖,这不买卖就来了。而且还是个性急的,在店铺那边没找着人,居然直奔巷子来了。
余耀宗从马车上跳下来,立马给安父作揖:“我是听令爱说,您来这边了。大师,我有要事同你说。”
安父给了他一个来得正好的眼神:“你姑刚还质疑我的能耐呢。你帮我解释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骗子。”
姑?
顺着安父的目光,余耀宗看向了田大娘。
他当然认识田大娘,还因为之前安父上眼药一事,跟自己的父兄提过这个人,大意是以后不用往来了,包括族长那边他也打过了招呼。这事儿并不难,毕竟本身就不是一支的,只能说是同一个祖宗。再说了,这年头女子一旦出嫁了,跟娘家逐渐没了来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本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没曾想还有后续。
余耀宗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后,正了正神色对安父拱手道歉:“不过是个无知老妪,大师何必在意?权当她不存在便是了。”
“无知老妪?这话我赞同。”安父点了点头,“行吧,去那边茶馆坐一下。”
这是同意了两人私下见面说事。
当下,余耀宗恭恭敬敬的让安父先请,随后快步跟上。
田大娘又气又急,心下还惧怕得很。安父早就不是两年前刚搬来时候的外来户了,他在昌平镇上已经是很有名气了,也被证实确实有些手段。被这样的人指着鼻子说印堂发黑,她没被直接吓死都算心理强大了。
然而,眼下她也没办法直接追上去问,看余耀宗那模样,明显是有要紧事情相商的,她上前非但讨不了好,说不准还能被娘家人记恨。
可不问个清楚明白,她也没法安心啊!
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田大娘急急返身回家问儿媳妇:“你不是说傅老太婆他们搬到了安家原本住的院子里吗?是吗?对对,肯定是,不然安大师也不会从巷子里出来。”
说罢,不等儿媳妇反应过来,她就收拢了一篮子鸡蛋并一些其他食材,跑到了安家原先住的院门口:“老姐姐,我来看你了……”
第037章
像“印堂发黑”这种话, 搁在安父上辈子,那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笑话了, 而是网上流行的梗了。
安父是真没想到, 田大娘平日里对他不咋尊重,但私底下却将他的话当了真。
却说田大娘,提着一堆她认为的好东西, 着急上火的去了那半拉小院里。她去的时候,傅老太正在灶屋里忙活着准备饭菜,她儿媳妇下个月就要临盆了,灶屋里火烧火燎的,哪怕是冬日里好了, 油烟的味道也不好闻, 因此她只让儿媳妇在屋里歇着。
傅老太甚至还特地叮嘱了,不让儿媳妇收拾屋子, 免得磕磕碰碰的出现什么意外。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上了年岁的, 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迷信思想的。傅老太也是如此,她信奉的还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本来,客栈租约到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做买卖的, 除非你用的是自家的房舍, 不然房东哪天出了幺蛾子,你也没法子呢。哪怕是她遇到的都算是好的了,人家起码没在过年前直接让他们离开, 又给了时间又免去了这两个月的租金,之后也承诺了会优先让他们租赁。真要是摊上那种缺德冒泡的, 卡在大年三十让人离开,你能咋样?
比起这事儿,傅老太更担心的是儿媳妇的身子骨。在她看来,客栈没了还可以再从头来过,万一身怀六甲的儿媳妇出了啥闪失,那才是悔之晚矣。
也因此,从得知客栈被卖掉后,她就一直让儿子出面到处打听消息,本人则始终守在儿媳妇跟前。
一方面是让儿子历练一下,像这种意外说不准以后还会发生,另一方面也是怕儿媳妇年纪轻没经历过事情,被吓到了影响身子骨就不好了。
除此之外,傅老太还小心翼翼的避免其他人接触到她儿媳妇,生怕某些不好听的话入了耳。
这种事情她可是太有经验了。
在很多年以前,她男人刚没了的时候,自家的条件其实还是可以的,反正温饱绝对没问题,甚至当时的家底足够她和儿子三五年的吃喝用度了,压根就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现实却是,婆家的娘家的各种亲朋好友,甚至有好多人她根本就不认识的。这些人就跟闲得腚疼一样,见天的跑到她家里来。
要说真是安慰也就罢了,傅老太自诩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可关键是,人家压根就不是来安慰她的,而是单纯的凑热闹看戏来的。
这个说,你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那个说,可怜的孩子才这么一点儿大就没了爹,这命可真差。
就这些都算是说得比较委婉的了,还有更多的人说得直截了当,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们母子俩以后可有苦头吃了,你们下半辈子完蛋了……
傅老太为啥会有暴脾气?这好好说话有人听,她干嘛非要冒火骂人?还不是说人话人不听,那就不好意思了。
从这会儿往以前看,她倒是淡定了。
日子嘛,肯定是能过下去的,无非就是过得好过得差罢了。可总有人自个儿的日子过不好,非要从别人身上找优越感,就仿佛告诉自己,看吧,咱也不是过得最差的。
问题是,傅老太觉得她自个儿是看得透的,但她儿媳妇年岁还轻呢,再加上女子怀着身子,本来就特别容易想多。万一真把那些流言蜚语给听进去了,伤了身子怎么办?
于是,当田大娘过去时,傅老太瞬间心中警铃大作,连锅里的饭菜也不管了,直接抄着大炒勺就冲了出来。
“你来干嘛?”
田大娘被唬了一跳,手里装着鸡蛋的篮子都差点儿脱手了:“我来看看你啊!老姐姐……”
“看我?得了吧,咱们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你啥德行还用得着我说?非要说坏心眼,你可能是真没有,可要说好心,省省吧!平常你爱嚼舌根,说那东家长西家短的,我也懒得管。可我儿媳妇如今怀着身子呢,你要是敢在她面前叨逼这个叨逼那个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儿媳妇是我娘家侄孙女啊!我害她干嘛?”田大娘差点儿就要喊冤了,她又没毛病,干嘛要跟自己的娘家人过不去?
然而,傅老太半点儿不信:“你是不会故意害她,可有些话你说着是痛快了,别人听着可不舒服了。我干嘛要让你痛快,让自家人不舒坦?呸!你给我走!走走走!”
“我是来给你送鸡蛋的!”
“犯不上!我家还没穷到这地步!”
傅老太也不是说着玩的,她边说边把手里的大炒勺挥舞得飒飒生风,加上她原本体格就要比田大娘更壮实一些,愣是逼得田大娘连连往后退。
这档口,安堂叔也扶着媳妇儿出来了:“这是干什么?”
“大妮啊!姑奶奶来看你了!”田大娘忙跟侄孙女打招呼。
她这个举动可算是彻底点炸了傅老太,本来傅老太只是拿大炒勺吓唬人,现在真就直接招呼上去了:“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家好,顶好这附近一片人家,家家户户都不如你,你就高兴就嘚瑟了!你走!我家不用你来看笑话!”
虽然大炒勺严格来说真不能算是一样兵器,但一下下招呼过去,田大娘也是真的招架不住。
当下,田大娘被打得抱头鼠窜,偏她还惦记着手里篮子里装的鸡蛋,生怕鸡蛋给打碎了,一面护着一面逃窜,最终就这样被轰出了院门。
傅老太站在院门前,一手挥舞着大炒勺,一手怒指田大娘:“你个天杀的老婆娘!我们东家人没了,家里遇到坎儿要卖家产,已经很可怜了,我们不怪东家,可我家也难啊!我儿媳妇下个月就要生了,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个落脚处,今个儿刚搬过来,你就上门来找事儿!”
“街坊邻里来评评理啊!我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拉扯长大,好不容易攒了点儿钱娶了儿媳妇,眼瞅着马上就要抱上大孙子了,这个人……就是这个臭婆娘!她不让我们家好过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巷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
而酷爱看热闹的人里面,有不少还是田大娘的老姐妹。她那些老姐妹刚一哄而散,背着她嚼舌根说她马上就要倒大霉了,转眼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又一拥而上,两眼放光的看着最新上台的好戏。
田大娘喜欢看戏,但她不喜欢自个儿唱戏啊!
眼瞅着傅老太嗷嗷叫着吼了半巷子的人过来看热闹,她本能的就想躲开点儿。但凑热闹的人已经过来了,将她俩团团围住,小巷子一共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想跑也没地儿跑呢。
见观众已经到齐了,傅老太愈发卖力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就她家出的这桩事儿,街坊邻里都好奇着呢,与其隔三差五的有人上门打听消息,还不如一口气都给说了,正好让其他人也知道知道她的臭脾气。
傅老太做到了!
毕竟田大娘真的就只是一个长舌妇,给她发挥的空间,她当然可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人是非。可真要是把戏台子打起来,两人一对一的吵架撕逼,她还真就不是傅老太的对手。
段位就不同啊!
最重要的是,田大娘真不是来吵架的,她是想让傅老太当个中人,好帮着问问,她印堂发黑的事情有没有破解之法。
结果,连问题都没问,她就凉了。
在其他街坊的调解之下,傅老太最终放过了田大娘,但她提出一个要求,不准田大娘再度登门拜访,什么理由都不要找,她不想听也完全不相信这个人嘴里说的话!
本来,都是街坊倒也没必要说的那么武断,但考虑到傅老太的儿媳妇确实到了关键时候,真要有个闪失,人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田大娘不得不答应下来,还是当着其他街坊的面答应的。
她灰溜溜的拎着篮子走了。
赶走了讨厌的人,并且还起到了一定的杀鸡儆猴效果,傅老太心满意足的关上院门继续回去做饭了。就是在面对一锅炒糊了的菜时,她忍不住又问候了田大娘。
这两边算是消停了下来,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骂架还会引起旁的事儿。
那不是……
安父前不久刚说了田大娘印堂发黑,转头傅老太就跟她吵翻了天。这要是脑洞不怎么大的人,只会联想到这就是田大娘的麻烦。但假如再往深处想想呢?
两个老太太吵嘴算得了什么?这街坊邻里的,拌个嘴可太正常了,再说也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不至于直接上升到印堂发黑吧?
田大娘最要好的几个老姐妹凑在一起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最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印堂发黑绝对是真的,倒霉催也是会传人的。不然为什么傅老太宁可大吵一架也绝对不让田大娘登门呢?因为田大娘印堂发黑,让她上门会连累自家人倒霉的!
再发散一下思维,傅老太是什么人?
她儿子跟安父是堂兄弟!
好家伙,她肯定是提前从安父那里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所以一看到田大娘就炸了!
那几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大娘婶子,还不是光说就把结论下了的。她们用抓阄的方式,抽出了一个倒霉蛋,让人去找田大娘问问情况,问她到底是为啥要去找傅老太的。
问到了吗?
当然啊!
田大娘正愁没处倒苦水呢,再说来找她说话的又是往日聊得很好的老姐妹,她没有丁点儿防备的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当然,像这种诉苦肯定是夹杂私货的。她着重说了自己是带着东西上门求和的,还强调了自己没有半点儿挑衅的举动,都是傅老太一个人的错!
于是,她的老姐妹就知道了。
知道她才刚进了人家的院子,就被傅老太赶了出来,据说态度非常恶劣,真的就跟点炸了一样,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
这已经不是石锤了,是天雷地动千锤百炼无敌金刚锤!
才过了两天,田大娘就发现自己成了附近这一片,最不招人待见的人了。
为什么啊?!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安大师的话是对的,她果然印堂发黑,要不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呢?所以,还是得找破解之法。
这一次,她不敢拿什么鸡蛋了,而是咬牙揣上了一贯钱,急吼吼的冲到了安氏殡葬铺。
“小卉啊……”
安卉猛的一个激灵:“啥?田大娘啊!”
她想起来了,前两天老爹刚跟她说过忽悠田大娘的事儿,再一看这位神情憔悴,她顿时玩心大起:“田大娘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