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但婢女脸色绯红,连两个婆子都挑着眉看了眼婢女。
“我这就去。”婢女走时,扫了眼穆十四娘,却正好与望着她的穆十四娘对上,她分明有些意外,闪烁着眼神,满脸不甘地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快跟我进来,我帮你挑几件换洗的衣衫。”吴姨娘心里忐忑,朝着两个婆子陪笑了,扯着穆十四娘进了自己的厢房。
两个婆子相视一眼,并未阻拦。
吴姨娘关了房门,将穆十四娘扯到远离房门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你了半天,却什么也问不出口。
穆十四娘倒是比她坦然,“我也不是头一次被人验身。”
吴姨娘捂了她的嘴,“你轻点声,有事吗?”穆十四娘见她担忧地望着自己,轻轻摇了头。
松了口气的吴姨娘,跪在观音菩萨像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菩萨宽宏,知我解我,谢菩萨保佑。”
穆十四娘默默看着头上添了些许银丝的娘亲,身上的衣衫也不见好上几分,这贵妾的虚名当真虚得恰如其分。
拜完菩萨,吴姨娘又打开柜子,挑了一阵,连自己都摇头,“你如今长高了,这些衣衫都是旧时的,恐怕都会短了。”
“娘亲,我这身衣衫是今日才换的,不换也无妨。”穆十四娘的话让吴姨娘摇头,“不行,你既回了来,怎能再这样不伦不类。”
沐浴时,两个婆子依旧站在一旁,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的身形看,穆十四娘虽然恨得牙痒,但却明白,不让她们如了愿,只怕会笃定自己与洛玉瑯的关系,到时还不知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和十五郎难堪的事。
她的坦然让两个婆子十分意外,各自检查了一遍,再无疑问,走时客气地说了句,“谢十四娘体谅。”
“无妨,我要是在外失了身,早自寻死路了。”穆十四娘重新穿回了衣衫,回话却毫不客气。
“瞎说什么?”吴姨娘既心疼,又怕她得罪了人。
穆十四娘却再不答话,等两个婆子走了,问吴姨娘,“娘亲,这个婢女怎么回事?”
吴姨娘讪讪地说道:“原本是没有的,这几日不知为何,管家送了她来。”
“你使唤得动吗?”穆十四娘追问。
吴姨娘面上的神色说明了一切,“既如此,我去做饭吧。”
“我来吧,你刚回来。”吴姨娘拦道。
穆十四娘又问,“娘亲,你说我会受家法吗?”
吴姨娘愣了一下,摇着头说:“家主说了,只要你平安归来,绝不会为难你。”
穆十四娘低头一笑,“也是,十五郎如此得力,我是应该沾些光。”见窗外闪过身影,回头望向吴姨娘,“娘亲,早知道十五郎会高中探花,我早该回来,何苦在外面苦熬。”
吴姨娘拿了干爽的棉巾,为她擦拭着头发,“你看你,半分肉都没多长,早该回来了。”
“十二娘如何了?”穆十四娘的问话,让吴姨娘停顿了下来,“死了。”
“看来,她们与我一样,都不想再像畜生一样的活着。”穆十四娘话刚出口,就被吴姨娘捂了嘴。“莫胡说,家主答应了,这事不会轮到你。”
穆十四娘却自嘲地一笑,“那是他们以为我攀了高枝,如果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怕就不会如娘亲的愿了。”
“什么高枝?”吴姨娘一头雾水的模样,让穆十四娘更加心疼她。“娘亲,我胡说的,相信有十五郎在,我再不会有像十二娘一样的下场。”
“不会了,再不会了。”吴姨娘不住地重复着,也不知是想说服十四娘还是她自己。
等她们出去,院子里空落落的,婢女的影子都不见了。穆十四娘明白她是去当耳报神了,拦住了吴姨娘,自己去厨房做了晚饭。
等她收拾了碗筷,婢女才推开了院门,明显愣了神,吴姨娘却有些歉意地说道:“十四娘刚回来,我一时忘了告诉她,要辛苦你自己再去做一份了。”
婢女嗯了声,却重新出了院子。
“娘亲为何不在十五郎过年回来时,执意同他一道去京城?”知道婢女一时半刻不会回转,穆十四娘不解地问道。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吴姨娘如实说着,穆十四娘却摇头,“不争不抢是没错,这府里也没什么好争抢的,可是再留在这里,就显得多余了。”
“我老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怎样都行。”吴姨娘望着从里到外改变颇多的穆十四娘,眼神中有意外更有欣喜。
穆十四娘盘算着十五郎知道的时间,现在她只求洛玉瑯能明白她,千万不能贸然行事。
穆府的人等了几日,发现根本无人上门要人,失望多余,终于相信了婢女的传话,穆十四娘根本没有与洛府搭上关系,只不过是个帮工而已。
于是乎,来得奇怪的婢女,也奇怪地消失了。
穆十四娘没有等来惩戒,却等来了让她去教坊的指示。
自知抗拒不了的穆十四娘,穿着改长了的旧时衣衫,出现在教坊时,里面的教习嬷嬷眼中闪着惊艳,“穆府女儿自来是十二岁开始研习,你已晚了一年,身形也硬了不少,日后可不许叫苦。”
穆十四娘默默回了礼,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当穆府最蠢笨的女儿。
学了几日,她的乖巧让教习嬷嬷无可挑剔,可她的蠢笨也让教习嬷嬷无计可施。
于是,头一次,她受了惩戒。因为怕伤了皮肉,将来不好出手,所以教习嬷嬷的惩戒十分隐晦,所谓十指连心,针刺指尖,最为有效。
穆十四娘不是府里的其他小娘子,在十二岁之前,都在自己娘亲面前娇养着,这样的惩戒自然恐惧非常,她自学刺绣,哪日不被自己刺几下,只要教习嬷嬷不将针刺入她的指甲,她就能忍受。
不过,乔装还是要的,所以之后几日,她不但拿不了笔去写那些比用脚写还难看的字,更弹不了琴令教习嬷嬷塞耳朵的曲调。
所以,教习嬷嬷决定教她音律,各类词牌在她嘴里唱出来怎么就差了些意思,总是不在调上。唯一好些的,就是背了几首诗,但仅限于那几首,再多几首,就会串词。
至于舞蹈,简直不能看,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