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也是端起了商业笑脸,客套地道,“哪里哪里,莫厂长还是这么风度翩翩。”
好话人人爱听,莫厂长缩了缩被皮带勒的紧紧的啤酒肚,笑的犹如弥勒,一路领着白月到了厂里的办公室。
莫厂长的办公室和流水线是两个方向,装修豪华,环境清幽,地方宽敞,几乎听不到流水线的嘈杂之声。
白月目光扫过厂长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眼里划过一丝羡慕,暗暗攥紧拳头,总有一天,她也会拥有如此气派豪华的办公室的。
落了座,秘书给白月上了茶,白月抿了一口,便道,“这是金骏眉吧,茶汤金黄,滋味甘醇鲜爽,还带着一股子花果香气,好茶。”
莫厂长藏下眼里的惊讶,“没错,这是下属送给我的,他家在福省,过年回老家的时候给我带了半斤,白老板真是品茶专家。”他竖起了大拇指。
白月又抿了一口,才摆摆手,“只是侥幸喝过罢了。”
崔老送了邵英华一小罐金骏眉,闲时她和邵英华泡来喝了,当时还在诧异这茶怎么有股花果香气,邵英华还特地去问了崔老,没想到这知识就用在这了,倒是让莫厂长大吃一惊,白白担了个品茶专家的名头。
茶过三巡,白月切入了正题,“这次来达丰,我是想和去年中秋一样,定做一批礼盒。”
莫厂长不大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接话。
白月手指在椅背上轻敲,觑见莫厂长的反应,心里一个咯噔,“自然,我给的价格会比去年要高出一成。”
莫厂长还是笑笑,又给白月满上一杯金骏眉,“白老板年轻有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三成。”
白月冷不丁笑了出来,“三成?莫厂长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三成?呵!若是真谈下这笔生意,这次端午得利必被达丰分去大半。
白月给了脸色,莫厂长也放下了脸,淡淡威胁道,“去年你借着我们厂里出产的做工精美的礼盒赚了不少,人要懂得知足,贪心可没什么好下场。”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人心不足蛇吞象。”白月眯起双眼。
“你!”莫厂长终于撕下了面具,一副十分恼怒的模样。
白月也不同他客气,去年她在达丰这里购买的两款礼盒都是滞销品,原先定做这两款礼盒的买家破产,这两款礼盒也就滞销在了厂里。
白月将两款礼盒买了下来,一来解决了达丰的难题,二来也替达丰打出了名气,因为中秋礼盒的缘故,现在京市不少人一想到买礼盒,都认准了达丰,可谓给其带来了不少生意。
这么一算,白月简直是达丰的恩人,现在莫厂长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所以,白月没有客气,直言道,“若我没记错,去年我在你这里购买的两款礼盒是滞销品,若不是我出手……莫厂长,那两款礼盒您今年还能接着用。”
莫厂长也冷静了下来,他坐在真皮座椅上,双手交叉撑在桌上,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小丫头,你可也别忘了,若不是我们达丰产的礼盒实在精美,你那什么破月饼卖不卖的出去还是个问题。”
这是把中秋月饼礼盒爆卖的功劳全都揽到了达丰的礼盒身上。
“你家那月饼我尝过,也就那样,月饼嘛,还能吃出花来,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礼盒出的力大。”莫厂长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阴狠,“再说了,你以为只有你们白记一家卖月饼么?上次中秋过后,就有不少店联络我了,就连一些大酒楼,也向我递来了橄榄枝。”
白月瞳孔一缩,看来,中秋月饼礼盒的爆火,让京市的不少商家都红了眼,如今端午即将到来,人人都想复制中秋月饼礼盒的销售盛况,再来一波爆卖。
白月的外表实在过分年轻,她看起来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莫厂长跟她说话自然不像面对那些商场老手一样,毫不客气,步步紧逼,“你出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说我莫达丰俊杰廉悍,我犯得着坑你这么个小丫头么,三成,已经很划算了。”
睁着眼说瞎话,莫厂长的咄咄逼人让白月气急反笑,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那么莫厂长,我们的合作算是告吹了。”
没想到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月也没有迫于他的压力而屈服,莫厂长蹭地站起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走着瞧!”
白月微微一笑,“走着瞧。”话毕,干脆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8章 竹盒  洋玩意与老手艺
狠话虽然放了出去, 白月心底还是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没有了礼盒,今年的粽子用什么来包装呢?
回到四合院,白母已经做好了饭, 这两天大家都忙,尤其是白月,都瘦了一圈, 正好今天白母休息, 于是便亲自下厨做了大餐。
菠萝咕噜肉, 杏仁菠菜,蒜蓉丝瓜, 冬瓜排骨汤, 全是适合夏季吃的爽口又美味的菜品。
刚进院门白月就闻到了香气, 她压下心底的担忧,脸上漾开一个笑,“妈, 做啥好吃的?这香的,隔壁邻居都馋哭了。”
白母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铲子,“反正有好吃的就对了,别贫了, 等你哥和英华回来就能开饭了。”
“哎。”白月应了一声,挽起袖子, 就进厨房帮忙了。
等饭做好了,白勇和邵英华也回来了,白母今天特意让他们回早一点,说做了拿手好菜等他们。
饭菜上桌,扑鼻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四人边吃边聊。
白母不免问起白月今天的包装厂一行,结果如何了。
白月夹了一筷子杏仁菠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肚子才把事情娓娓道来,“……总之就是谈崩了。”
白母闻言大惊失色,筷子都没放下就用手去拍她,“这么大的事囡囡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可怎么办好哦。”
白勇倒是不以为意,“没有包装盒就没有包装盒呗,又不是不能卖了,妹你做的对,就不该惯着那什么莫厂长,简直得寸进尺,我敢保证,你要是答应他三成,赶明儿他又变脸,跟你说要五成,到时候咱给还是不给?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咬死咯。”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月弯起嘴角,“哥,英雄所见略同。”又看向邵英华,“你觉得呢?”
邵英华当然是站在老婆和大舅子这边,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包装盒一事,他提了几个建议,“还记得以前咱屋头前挂的红辣椒嘛,我觉得可以模仿一下那个,用白棉线把一个个粽子串起来,一提就是一串,这就省去包装盒了,而且还蛮有趣味的。”
白月眼睛一亮,“好提议!”
她亮闪闪的眼神把邵英华看的脸颊发红,一筷子戳进了空盘都不知。
小夫妻的腻歪样看的白勇直扯嘴角,呜呜呜,单身狗没人权。
“不过,我觉得串白棉线这种方法,更适合白粽子,或者说,只适合白粽子。”白月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补充道。
她嘴一抹,转身进厨房拿了几个乒乓球大小的白粽子和几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猪肉咸蛋黄粽子,又冲白母道,“妈,帮我从你的针线箱里拿一团白棉线出来,就是你冬天用来织毛衣的那种。”
“这孩子,一提到她店里的事,饭都不吃了。”白母嗔了一句,还是依言去拿了白棉线,大声应道,“知道了,就给你拿来。”
白母把空菜盘一收,桌上就只剩下了粽子和白棉线。
她们包的粽子不像外面卖的一样,要用白棉线固定,绿色的粽叶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棉线,就不太美观。
而是利用粽叶带过的力量绑在一起,然后再放进锅里蒸煮,这样煮出来的粽子糯米格外紧实,吃起来口感劲道。
白月拿起白棉线,穿过粽叶的缝隙,将白粽子串成一串,等手臂长的粽子串,看起来精巧可爱。
白勇拿过粽子串瞧了瞧,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再多串几串,挂门上当门帘好了。”
还别说,要是这粽子串再长点,真有点‘门帘’味了。
邵英华帮着白月串粽子,接嘴道,“我想起那个故事,说有对夫妻养了一个懒惰的儿子,某天夫妻两要出远门,家里没人给儿子做饭,就想了一个法子,做了几张烙饼,挂在懒儿子的脖子上,让懒儿子一天吃一张。”
“这方法好。”白母促狭地眯眯眼睛,将粽子串挂在白勇脖子上,“懒儿子,我也不给你做饭了,你一天吃一串粽子就成。”
白勇用沙包大的拳头比了比小巧的白粽子,一个拳头几乎等于四个白粽子,登时吭吃瘪肚地道,“一天就吃一串这个,然后过几天你就发现我臭在家里了。”
“呸呸呸!”白母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逗得白月和邵英华乐的站不住脚。
“对了妈,爸说他端午节当天到,可是端午节当天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到时候谁去火车站接爸?”白月突然想到白父的事,忍不住一问。
“要不端午那天我跟学校请假,我去火车站接爸吧。”邵英华道。
白母跟白月白勇都要在店里忙,相比之下,他还能空出一点时间。
白母摆摆手,心很大,“不用,我寄信给老头子的时候把地址也写给他了,嘴长在脸上,不会还不懂问啊,大不了一路问过来就成了。”
“不管怎么说爸也是第一次来京市,我那天还是请假去接他吧。”邵英华坚持,京市不小,万一迷路了岔路了怎么办。
两人商量了一会,还是定下由邵英华去接白父了,毕竟是女婿的孝心,白母还是欣然答应了。
白月见他们两个有商有量的,就不再担心白父的事,而是继续把心思放在粽子礼盒上。
她看着剩余的猪肉咸蛋黄棕,犯起了难。
首先这种咸粽子个头大,不能像白粽子一样串成一串,最好还是用盒子装着,也好拿。
想着想着,灵光一闪。
盒子……盒子……,不一定要用上次中秋的那种铁盒,她还觉得那种铁盒太过笨重,只适用于月饼。
若是用竹子编成的竹盒来装粽子呢?竹盒比铁盒轻便,而且更有意趣,也更适用于装粽子。
铁盒装粽子,总有几分不伦不类,竹盒就不一样了,本身粽叶就是用的芦苇叶或是箬叶,更为相映。
点子定下来了,那竹盒哪里得呢?
白月带着这些思索,想了一整个晚上,直到上床前还在想。
冷不丁的,她瞥见了屋内的竹榻,夏日炎热,她就找了木工,做了一张竹榻。
竹榻就是竹子编制而成的小床,相比沉重的木床和炕,更为凉爽舒适。
做竹榻的木工周老爷子可是老熟人了,之前她还呆在张婶租的小屋时,就跟那位木工定过一张竹编的躺椅,刚开始摆摊时用的小推车,邵英华用的小书桌,都是这位木工的手艺,还有两次新店开张也是请的他做的新桌椅,说起来也是老顾客了。
周老爷子的手艺白月完全放心,请他做一批竹盒,简直是手到擒来。
于是第二天,白月就起了个大早,去了周老爷子那里。
周老爷子家住在一条小巷里,他是真正的传统手艺人,这门竹编手艺是他家传的,现如今除了他还有他的儿子媳妇,都在做这些竹制品,除此之外,还会接一些木工活。
白月刚进门就和周老爷子的大儿媳妇打了个照面,忙招呼了一声,“婶。”
周老爷子的大儿媳妇腼腆一笑,指了指屋内,“来找我公公的吧,他在里面。”
白月点点头,进了门。
一进门便见到里头的空地上摆放着不少竹子,周老爷子的大儿子光着膀子将竹子劈成小截,二儿子将劈好的竹子用刀砍成细竹条,用刨刀刮去多余的木刺,再将竹条过水用细砂纸打磨,周老爷子接过加工好的竹条,巧手一弄,就编成了许许多多的竹制品。
白月静静地看了这间家庭作坊一会,周老爷子才发现她来了。
周老爷子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才笑着招呼道,“小白,来了。”
“哎。”白月笑着应道,将带来的两罐茶叶递给一旁的周老爷子二儿媳妇。
周老爷子客气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你可照顾了我们家不少生意,今晚可得留下来吃饭啊。”
白月推辞,“就不蹭您的饭了,我这次来是想跟您再定单生意。”
听闻生意上门,周老爷子眼睛一亮,迎着白月进了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这才过多久,你们白记又要开新店了?小白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周老爷子以为白月是想开新店,又要定制一批桌椅,毕竟这种大单才谈得上是生意,若是做个小书桌小榻子的,白月也不会这么正式。
可惜周老爷子这回猜错了,白月摇摇头,先否定了周老爷子的猜测,“这次来找您,不是来定做桌椅的。”
说完,她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周老爷子的近况,“您最近生意做的怎么样?”
周老爷听到白月说不做桌椅,有些惋惜,但还是接着和白月聊了起来,“最近生意不景气啊,如今不是改开么,外国的很多洋玩意都流入我们国家来,大家都喜欢买那些洋玩意,不爱咱这些老手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