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沈氏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武氏就一肚子气,同样是出自名门,同样是做魏国公府媳妇,自己比沈氏强了一万倍也不止,沈氏却活得比自己滋润多了,三十多岁的人还像二十出头似的,青春娇艳。
想到这百无一用的沈氏前半辈子有国公府庇护,后半辈子凭空飞出一个好儿子供她驱策,武氏就觉得不能容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能让他们如愿,不能让他们把庶出子弟随意玩弄于指掌之中,武氏暗暗下了决心。
孟悠然不肯接近令嘉,无妨,再想办法,务必要让张并对魏国公府生隙。
武氏心目中永远天真烂漫的沈氏,此时正忐忑不安手足无措的站在魏国公夫人面前回话,语无伦次“……孟家太太倒是极情愿的,巴不得攀上咱们这样人家……孟大人却死活不依,定要留闺女到十八岁才出门子……孟家确有家规,女儿满十八岁方可出嫁……”国公夫人目光震摄下,沈氏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是低不可闻。
国公夫人眼下着实苦恼,对张并这个孙子她一向无好感,从小就不待见他,程家的种哪有好的?却不知国公爷近来是怎么了,这么着急上火的催着给他定下媳妇,赶早娶了,新妇见门就行庙见礼,给他们夫妇二人上族谱。
张并就算有出息了又能怎样?张家自开国至今赫赫扬扬,还少张并一个人了?国公夫人心中对魏国公的话不以为然,却是几十年来畏惧服从已成为习惯,接了魏国公的话就开始卖力张罗,最后,沈氏却给了这么一个回复。
想到魏国公昨晚又催问,今晚还不知拿什么话去回,国公夫人头痛起来。
沈氏万分愧疚的站着,婆婆这么多年就给自己这一件差使,自己还办成这样!
待国公夫人挥手令她退出,沈氏小心翼翼的退出去,走到屋外,风一吹,又快活起来,对身边的小丫头怜儿说道“走,咱们到花园摘花去!”
怜儿响亮的应了一声,主仆往花园而去。
西郊。
“这鬼话他们也信?”悠然睁大眼睛。
张并没理她。习武之人练童子功不能早婚是常事,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成了鬼话?
悠然乐得要不的,“练童子功?25岁前不能成亲?他们一个个都笨死了,张哥哥你明明是骗他们的对不对?”
张并无语的看着悠然,该她聪明的时候一点不聪明,不该她聪明的时候聪明得很,孟大人真神奇,养的这是什么孩子。
现代也是十八岁成年好不好,若说是二十岁,悠然或许还信,二十五岁,坚决不信。
“张哥哥,你不想成亲对不对?编出这种鬼话骗人的?”悠然凑近张并,殷切问道。
张并慢吞吞道“你喝了多少酒?”这孩子酒品真不好,喝这么点儿果子酒,就喝得小脸蛋儿红扑扑的,话还越来越多,什么该问不该问的都问。
就不该告诉她。小孩子懂什么。
“没喝多少呀,我没醉。”悠然笑嘻嘻的,“张哥哥你别打岔,我猜的到底对不对呀?”
“包袱里有披风,冷就披上。”张并指指旁边放着的包袱,顾左右而言他。
夜风有些凉,悠然依言取出披风披上,“这是谁的披风啊,这么好看。”素色锦缎白色披风,以轻纱为原料,剪裁简单,唯一的装饰便是下摆所绣的一枝绿色梅花,绣工不凡,梅花枝干倨傲色泽清冷,绿色梅花又称绿萼,珍贵少见,这件披风穿在窈窕美女身上,走起路来怕是飘飘欲仙吧。
“我娘的。”张并答道。
“你娘亲真讲究。”悠然真心赞美。人只要有条件,还是该让自己活得舒适、讲究、精致。
唉,浪漫和舒适都是需要用钱来买的。自回孟宅后孟老爹就不许自己涉足商业,顶多给个小庄子种种地,“官家女孩,不可有铜臭味。”孟老爹态度很坚定,“在广州时你还小,爹只当你是随便玩,谁知你竟挣下不少产业,回府后却是不行了,你只安心做个孟家五小姐,日常用度爹自然会替你安排好,委屈不了你。”
孟老爹态度坚定的时候,撒娇耍赖是没用的,悠然只好歇了赚钱的心思。
其实在这个□年代,有钱真的不能保证什么,有权才是硬道。
“张哥哥,你知不知道最赚钱的行当是什么?”悠然着迷的问道。
张并自顾自喝酒,不理会她,悠然自问自答“当然是盐政和漕运了,对不对?听说边贸也很赚,还有海运,还有什么啊。”
“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张并答得驴头不对马尾。
“我想自己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悠然在星空下做着美梦。
有很多很多的爱,再有很多很多的钱,这该是多美好的生活,悠然笑出声来。
月光下悠然陶醉的样子十分可爱,张并眼眸中多了几分温柔,真还是个孩子。
过几年,自己仗打完的时候,她也该长大了吧。这慧黠的小姑娘,长大后不知是副什么模样。
自己嘛,要么一战成名,要么马革裹尸。
“这样安宁平静对着明月清风喝酒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都是因为有你们保家卫国,咱们才能这般悠闲自在,张哥哥,我敬你一杯。”悠然不知张并因何沉默,因何神情凝重,只能拣些太平话来说。
张并喝尽杯中酒,依旧一言不发。
“张哥哥,是不是马上要打仗了?”悠然小心的问道。
“应该还不会。”张并简短的说道。
“为什么呢?每次朝廷拒绝互市,鞑靼人都会来犯边境,以战求和。”悠然真为此可惜,打什么打,坐下来谈判不行吗,打来打去苦的还不是老百姓,京城的流民都越来越多了。
“鞑靼有内乱,雷曼和雷达礼两兄弟争位,内部正打得不可开交。”等到内乱平定,肯定还会打过来。
“张哥哥,到时候你是不是要上前线啊?”悠然觉着自己问的多余,但话已经说出去了。
“是。”张并很肯定的答道。
“和鞑靼人打仗一定很凶险吧。”悠然叹道。天朝和鞑靼打仗,就像草原上的狼和内地的羊打仗一样。
张并摇头,“最凶险的战争,不是和鞑靼。”
一阵凉风吹过,悠然酒醒了一半,怔怔望着张并坚毅的侧脸发呆。
次日清晨。
莫陶一脸歉意,“姑娘,我昨晚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现在。”都不知道姑娘是谁服侍梳洗上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