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这话, 有些让人不大好接。既带着几分自然,又无形中夹杂着些许戏谑。赵瑾一时之间, 竟分不清人究竟是真情流露, 还只是玩笑而已。
好在他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屋外的萧满,却是带着晚膳, 在外方询问了起来。
这一下, 算是缓解了赵瑾如何回应的尴尬。
谢蘅从系统里换到的道具是一个周身金灿灿的蟾蜍。
此物是活物,是一切蛇虫鼠蚁的克星, 蛊虫自然也不例外。
可东西好虽好, 却也有使用次数限制。每使用一次, 金蟾蜍的光泽就会淡上数分, 三次之后, 周身金色褪去, 金蟾蜍的寿命也就到了尽头,会瞬间变为一只玉蟾蜍。
尽管着急救长公主,但未免让人对自己未出门就得到了解蛊的东西产生怀疑, 谢蘅还是让赵瑾回家等上一两日, 并且在未彻底解决之前, 暂时不要声张。
对此, 赵瑾自是没有异议。
随后, 二人简单的用了饭。谢蘅还要去找萧轻若, 所以赵瑾也没在谢府久留。
而萧轻若那边, 始终对谢蘅今日的昏睡保持着疑惑,特意让人走这么一遭,也是为了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先前赵瑾在, 一些旁的话,她不好问的过多。
一连得两件宝物,这就像是解决了两件悬在头顶的事。
要真解决好了,谢蘅既了了原身的夙愿,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关键是,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你让她如何不高兴?
冤有头符,需被害者至亲以鲜血勾勒符上符痕,当符痕勾勒完毕,空中便会现出杀害画符之人至亲凶手的相关信息。
这个信息,既包括动手之人,也包含幕后指使,可谓是一个都跑不了。
在去找萧轻若前,谢蘅特意关好了屋门,先在屋内就把冤有头的符找了出来,并让系统在一旁也帮着看上几眼,以免相关信息消失的太快,出现记不全这种情况。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最后一笔落下,半空中,瞬间就出现了六个名字。
其中,五个名字已被横线划去,说明人已经死了,只余下一个倒还活着的。
谢蘅一眼扫去,目光落在一个名字时,眉头突然皱了一皱。
031一直陪谢蘅看着,一看到这个名字,它的反应,要比谢蘅大上一些,“宿主,这人不是......”
眼前一共六个名字,分别是彩玉、王婆、何平、丁一、董少明,公冶无渡。
其中,彩玉后面,备注的是苏梨白的婢女,王婆是萧轻禾院内小厨房的下人,何平是当初的那个替罪羊,而丁一则是府内的一名护院。
前四人,全是谢府自己人,如果只看到这,或许还会以为是苏梨白命人动的手,然而,当看到第五第六个名字时,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谢蘅冷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董少明。
要没记错,这人不就是靠入赘霸了董家家业,又害死董五娘情郎,还狠心让董五娘未出小月就抛绣球招亲,一心扑在金钱堆里的董家老爷么。
空中漂浮着的信息写的很明确。
董少明,祖籍长安,乃南蛮收买的大魏线人,他没什么本事,一身铜臭,反而不易引人注意,从十二年前开始,先后为南蛮做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了为三年前谢府走水,当家主母被害提供便利与掩护。
先前董五娘的事后,谢蘅还没来得及关注这人的结果,一月不见,人倒是死的快。
至于最后一人。
公冶无渡。
担心信息消失的快,谢蘅收拾了一下心情很快看了过去。
相较于董少明的详述,公冶无渡一旁,只有六个字——南蛮南院大王。
至此,先前的猜测,几乎算是得到了证实。
萧轻禾的死,不单单是因于内宅,这些人一步步安排,当初止步于何平这个小厮,但凡再往下调查一步,马上就会牵出苏梨白,从而瞬间引起护国公府与沐王府的矛盾和对立。
沐王府管南越,护国公镇守益州,一旦这一公一王不和,大魏边疆立马军心动荡,而南蛮与益州南越相接,若愚笨些,他们趁机挑起战争,可若是聪明的,就再搅动大魏的风云,引西秦与大魏开战,南蛮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不得不说,此计手段虽上不得台面,却能以最小的牺牲和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初是谁阻止查下去,是谢文自己?是沐王府?还是当今圣上?这里暂不得而知。这些人,都有理由查到苏梨白时不查下去。
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敌人是谁,若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和行动,如何对得起自己用了一遭别人的身份?
看完公冶无渡的信息,眼前浮现的字,很快就散了开去。
谢蘅旋即敛了敛目,并随意的收拾了一下画完血符后的现场,紧接着,她便带着略微有些沉重的心,去了一趟萧轻若的院子。
区区一个谢府,就能有四人被收买,对方甚至都没派出多厉害的杀手,就完成了这一通的设计,由此可见,谢府的守卫有多么松散,而谢府的下人,又有多么三心二意,心怀鬼胎。
谢蘅自然不会告诉萧轻若,她是靠系统道具才知道的凶手是谁。可她却能告诉她,当年被所有人不期待继续查下去的真相。
不是因为萧家女不重要,是他们萧家,为这个大魏,隐忍付出了太多太多!
男儿战死沙场,女儿即便退居后宅,也没逃过政治博弈的命运,和成为挑起战争的理由。
护国公萧尚当初明知这里面有猫腻,能带着破烂的战袍面圣为何还会同意中止?
若不是圣上把查到的一切指向沐王府的证据放在明面上让护国公自己感受,久经沙场的护国公,会想不到这里面的问题?
仅仅只这么一想,谢蘅的心,就有些疼了起来。
这个疼,并不是出自她的意愿,谢蘅感受到的时候,慢慢的停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人交流般,宽慰道:“......我会为你报仇,不必难过。”
一息,两息......
也不知是否是谢蘅的话起了作用,心疼慢慢的缓了下去,谢蘅双眸微动,重新提脚,踏进了萧轻若的院子。
既然谢府能被人轻易收买,萧轻若的院子,也不定能安全到哪里去,长安没了一个董少明,谁知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所以,谢蘅和萧轻若谈话时,屋子里谁也没有留。
萧轻若原只想找谢蘅来说其今日晕倒一事,谁曾想会听到自己长姐遇害的一干真相。
听完谢蘅话的她,面色白了白,心口也绞痛了起来。
谢蘅吓了一跳,她倏的站起了身,“小姨,你怎么了?”
“没......”萧轻若心悸的毛病不是一日两日,她知道自己眼下情况看起来或许有些吓人,所以她快速的吸了几口气,强忍着不适回道:“......没...小姨没事。”
谢蘅不大相信,转头就想去门口喊人,“我去让人找秦姑姑。”
“别去。”萧轻若连忙抓住了谢蘅的手,她难受的看了眼屋内,“小姨这是老毛病,你去把我梳妆台旁那个青花瓷的瓶子拿过来。”
谢蘅动作一顿,一听到这她不敢耽搁,慌张的几步走了过去。
药瓶很快拿了回来,里面是一些黑黢黢的药丸,萧轻若眉也不皱的咽了两粒,谢蘅连忙又给她倒了杯水。
“小姨,水。”
“嗯。”
吃了药,再喝了水,萧轻若的脸色,终于好上了一些。
可亲眼目睹萧轻若发病情况的谢蘅,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她蹲下了身,直视着萧轻若的眼睛,“小姨,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情况。”
萧轻若瞒了谢蘅这么久,没想到这次竟然被看出来了,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还是对其笑了笑。
她故作轻松道:“心悸而已。”
“瞧把你吓的。”
“只是心悸?”
萧轻若敲了敲谢蘅的头,“你这混球,还希望小姨有别的病不成?”
谢蘅没有闪躲,她十分认真的回道:“小姨刚才的反应,着实吓人,我不得不怀疑小姨是否还有事瞒着我。”
虽然被质疑,可萧轻若也清楚,这是谢蘅在关心自己,所以她耐着心解释道:“你若不信,可问问你师傅,我这病是娘胎里带的,只要情绪不大起大落,就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
“好。”谢蘅握住了萧轻若的手,“我一会儿去问。”
“倘若小姨骗我,我便再也不告诉你我娘事情的进展了。”
“你......”没想到谢蘅还威胁上了,萧轻若一时语噎,紧接着便没好气的笑骂道:“臭小子,你敢威胁小姨?”
“今日若非我发现,小姨岂不是要一直瞒下去?”
“这病药石无医,只能调养,告诉你,能有什么用?”
“有用。”谢蘅点了点头,“我可以想办法。”
“总不至于小姨发病时,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这些事不要你操心。”萧轻若缓过神后,有些难过的摸了摸谢蘅的脸颊,语气也慢慢的变得伤感了起来,“你娘的事,你已尽力。”
“小姨有生之年,能知道是谁害了你母亲与兄长小妹,心愿了了大半。”
“可报仇的事,不单单是你一人能够解决,即便是你外祖,也无法做到说打仗就打仗。”
“你是你娘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没调查出真相前,小姨渴望报仇,可现在,小姨不许你乱来。”
“稍后小姨会写信告诉你外祖,你娘遇害的真相,你现在,给小姨在长安好好呆着,听到没有?”
谢蘅从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她既已答应了要替原身报仇,便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也不一定非要以身涉险。
不过,萧轻若既然担心,未免让人牵挂,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听小姨的。”
许是今日的事冲击太大,又许是之前谢蘅每一次说的话,都做到了,也从未让她过多操心,所以这一次,听完人回答的萧轻若,并没有多加怀疑,只欣慰的点了点头,感慨着谢蘅长大了,也懂事了。
姨侄二人又说了会话,谢蘅总归不放心萧轻若的情况,所以从人屋里出来后,她当真去问了秦姑姑和萧九有关萧轻若的事,直到得到的回复与萧轻若的一模一样,她这才心下有了底。
现下,她要做的事,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要打消傅相的招婿念头,要解决长公主的蛊毒,还要看看有没有能治萧轻若心悸的良药,以及去赵瑾处,询问董少明的死因,和调查他这些年与南蛮的具体来往。
哦,对了,还有郑衢那小子邀她参加他的生辰宴。
谢蘅细数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一时之间,头都有些大了。
不过,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一件来。
郑衢的生辰宴是两日后的晚上,谢蘅索性把解决长公主蛊毒的事,安排在了两日后的中午。
她特意选了先前令姝住的院子,并提前通知赵瑾规定时间内把长公主带来。
她的身形和味道,赵瑾已经熟悉,所以一些单纯的换脸,不一定能够瞒过他的眼睛,因此,谢蘅放弃了让她杜撰的人直接出现在人前的想法,而是给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不见外人,治病只在暗处,至多准许谢蘅在一旁看着。
赵瑾或许不信别人,但却信任谢蘅,所以,即便对方神神秘秘,他还是带着长公主与平阳侯,来到了谢蘅事先安排好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