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纯笙早就避开了,这样的公子他真心看不下去。如果不是公子回到洛府时仍旧一如既往的作派,他都要多想公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小娘子确实长得标致,可京城里各色美人不知凡几,其中有多少暗中对公子倾心的,他都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怎么到了这位小娘子面前,就愿意不顾形象,费尽心机。
但他既然能得到公子的信任,就在于他既不多事也不多嘴,还忠心耿耿。
所以,除了替公子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
穆十四娘紧赶慢赶终于在半月后将锦被绣了出来。又熬了一个夜,将荷包也做了出来,满怀着对恩人的感恩之情,荷包做得十分精致,细心地用同色的丝线编了数十个绦子垂在上面,完成之后,连自己都爱不释手。
抬头发现自己居然熬了一个通宵,没过多久,就听到粗使婆子敲门,赶去开门后,对粗使婆子说道:“这几个月辛苦你每日操劳,我的绣活都做完了,今日便要离开。还请你知会一下主家,烦请他去请绣坊的管事刘娘子来验货。”
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竟然是洛玉瑯,穆十四娘只好将话重新跟他说了一遍,还特意回厢房拿了替他绣好的荷包,双手恭敬地递给了他。
洛玉瑯盯着荷包,并未伸手去接,眼神中透出几分纠结,似乎在犹豫什么?
穆十四娘早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几乎盖过了他身上特有的熏香味,前次一时忘了分寸,居然提醒他好好歇息,过后就悔死了。幸亏恩人大度,从不计较,否则,不轻看她才怪。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言唐突,“恩人,我想过了,还有半月,殿试才会开榜,我回去木花坊后,就向舒掌柜辞行,坐船去苏城,必然能在苏城遇上十五郎。您的恩情,十四娘至死不忘,山高水长,他日等我安定下来,必定不忘谢恩。”
洛玉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神从荷包移到了她的身上,等她将话说完,轻轻一笑,和缓至极,伸手去接那个荷包,刚刚触到,脚却绊在了门框上,穆十四娘熬了一个通宵,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就这样无力地被他连人带荷包按在了院门上。
因为是他蓄谋已久,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十四娘果然斜斜地靠在了院门上,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而自己,也因为双脚不着力,堂而皇之地握到了她未松荷包的手。
与穆十四娘的惊慌失措不同,他还有时间体味十四娘指尖上的薄茧,手心的汗意,还有她因为紧张而下意识的紧握。
虽然只能片刻,但他还是状似无意地,隔了这种距离,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绒毛,贴着她的脸颊游走了一圈后,恋恋不舍地重新站好,慢慢才松开了她的手,同时抽走了她送给自己的荷包。
他并不为自己只碰了她的手而感到失望,他脑中演练过无数次,还是认为这样最好,他不愿轻易地去唐突佳人,恰到好处的肌肤相亲就已经足够。
站定之后,在原处轻声说道:“莫怕,既然已经如此,我会负责到底。”穆十四娘听了这话,反倒侧过了身,“恩人也是无意,反正左右无人,不提便是。”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肌肤之亲,可毕竟只是恩人的无心之失,只要无人知道,应该不会有后患吧?
“举头三尺有神明,岂可欺天?我既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自然该护你终身。”洛玉瑯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说辞,也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穆十四娘被肌肤之亲四个字弄得慌了神,穆府也有犯了此事的下人,这四个字每次出现,就会有人鲜血淋漓地送命,而她们这些人每次都会被要求去观礼。
洛玉瑯看着她渐渐惨白的脸色,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些。“莫慌,你我定会成亲。”
穆十四娘却因为他这句话清醒了过来,“恩人,莫说了,恩人于我有再造之恩,十四娘不介意。恩人大婚在即,千万以大事为重。”
洛玉瑯见她神态瞬息万变,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与她再亲近些,或者干脆将肌肤之亲做实了。
他还在纠结,穆十四娘已经退了几步,远离了他,“恩人,千万莫放在心上,就当十四娘依旧穿着男装吧。”
她远离退避的举动激起了洛玉瑯的逆反之心,“欺人不欺心,我说到做到。知道我姓甚名谁吗?我姓洛名玉瑯,是京中无人敢惹的霸王,凡是我碰过的,我没点头之前,谁也不能碰。就算是那几个皇子,也不敢直接跟我对着干。”
言语间显露了本性,脚步也是如此,一步一步地怼上去,直到与穆十四娘一步之遥才停下来。
“这嫁衣是我让你绣的不错,可婚期却还未定。现在看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洛玉瑯说完后似乎仍不解气,“既然事都已经发生了,你就好好在这待着,我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直到外面落锁的声音传来,穆十四娘才回过神,不死心地跑过去摇动了两下,发现确实是锁上了,透过缝隙却没看到一个人影,又不好高声呼救,最后无力地趴在院门上,觉得头因为熬夜不但晕得厉害,现在还因为这事被扯得生疼。
最后自己给出了一个妥当的答案,恩人必定是因为宿醉的原因才会语无伦次,说错话。等他明日酒醒了,自然会清醒,到时候说不定不用自己多说,他自己就反悔了。
洛玉瑯回去后当真直接就躺在了床上,不过以他的酒量,离宿醉还差上许多。
穆十四娘院里的灯亮了整晚,他就纠结了整晚。看着她窗户上的剪影,知道她正在为自己赶制着荷包,不自觉地就喝多了。
幸好一切顺利,他的第一步目标达成。既然她躲在壳里不肯露头,那自己就步步为营,慢慢逼她接受这个事实。
只要她冲破了心中的藩篱,必定会对自己动心,毕竟自己人才出众,家世又好,算得上是千里难遇的绝佳良配。
最重要的是,她会看到自己对她的真心,那颗唯她不娶的真心;那颗愿与她白头的真心;那颗早已为她沦陷的真心。
洛玉瑯握着那个沾了她体香的荷包,偷笑着,“先是送银簪,现在送荷包,哪样不是定情之物,还想逃?逃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