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听李素说有办法,也是眼神微微一亮:“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李素深呼吸了一口,缓缓说道:“使君,张举猝然称帝,陛下必然震怒,其逆檄上册封为王侯的这些胡酋,至少三个月之内是不可能拉拢了。
他们也不相信陛下会那么快消气、大汉会那么快不顾体面真心招抚他们。这点是没法改变的,只有用时间去磨,双方都淡忘了,到时候再辅以密使特赦,才好有个台阶下。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反正的投名状够大,比如有胡酋斩送伪帝首级献给朝廷,朝廷有了面子,不照样可以许诺他们投降?另外,我看张举的这封称帝逆檄中,还多有牵强附会的舛误,比如文中多举近年来灾异不断、乃天命厌汉、天谴陛下卖官鬻爵,这些说法对胡人对大汉的信心有很大打击。也会影响到我们劝降胡酋时,以‘大汉四百年正统’劝诱胡人为长远计的信心。
如今既然武略方熄,正需文事济之,得要有当世大儒,言辞文理确凿,反驳此论,破除张举以天降灾异煽惑人心的迷信。
当然,此举纵然有效,也是慢慢见效。无非不用此计,可能要半年才能让那些胡酋渐渐动摇可以拉拢,用了此计之后,说不定能缩短到三四个月。而武事上的压力、利益上的劝诱,依然缺一不可。”
刘虞乍一听,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说需要几个月冷静一下、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这我早已想到。不过,当世大儒……呵呵,那些胡酋,只能诱之以利、胁之以威,大字不识几个,还懂道德文章?怕不是对牛弹琴!”
李素智珠在握地说:“跟胡酋谈道德文章,当然是十有七八对牛弹琴,但也不尽然。若是专注于一点,只跟他们谈灾异天命,他们还是感兴趣、听得懂的。越是胡酋,越是迷信天道。虽然他们自有一派信仰,但内附各部,多半还是相信我们汉人数百年来宣讲的天命论。”
无论是张举这次称帝,还是三年半之前张角的黄巾之乱,在历数汉朝罪恶之后,檄文上其实都有相当大的篇幅,是在论证“汉室干了那么多坏事之后,老天爷降下了多少警示”。
别说,回到汉末身临其境,李素发现这种招数还真是煽动了相当比例的无知之人,乃至胡人酋长,也极大影响了那些胡人酋长对于“汉朝还能不能活下去”的信心。
只不过,因为汉末灾异几乎年年有,所以灾异简直就成了个公共厕所,谁想用就能用。
不管哪个阵营的反贼攻击汉朝,都把灾异拿来为他们本阶级的观点服务。
张角是民,就说灾异是因为横征暴敛;
张举是官,就说灾异是因为卖官鬻爵。
反正老天爷又不会真的开口说话,董仲舒个大鲨臂在三百年前代表老天爷说了:有灾异就是汉室失德。
那些大小反贼还不可了劲儿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扛着董仲舒猛烈攻击汉室。
而对于李素来说,让那些胡酋“相信汉朝肯定还能活下去”,这才是他搞信用诈骗的最大筹码。
羌渠单于当初为什么要派左贤王于夫罗出兵?还不是被李素那封书信中的拿大汉四百年江山历史信用背书、无担保空手套白漂的招数骗了。
这就跟金融炒作战是一个原理,最值钱的是“信心”。
但张举现在打宣传战,要暂时在舆论场合削弱汉室天命、让丘力居素利轲比能降低对汉室“将来算总账”的长远能力的预期,那不就降低了李素将来外交出使时的说服力了么?
千言万语,抵不上对方心里本身对你是看涨还是看跌。
所以,舆论攻心战必须马上准备起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手准备。
还是那句话,逼迫敌军反正,是三驾马车共同作用的:
军事战力威胁,钱财利益诱惑,天命信用预期。
三手都要硬,刘虞分化敌军才能成功。
只不过第一手军事牌目前中场休息了,第二手金钱牌还没到出牌的时候。
闲着也是闲着,先把第三手舆论战准备得更加充分一些。
刘虞跟李素把上述关节都关起门来、推心置腹密谈了一番之后,就大致总结出眼下的当务之急了。
李素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之前去募丹阳兵的路上,“跟蔡邕偶遇、谈论学问天道,然后有所心得”这桩事儿,跟刘虞也模棱两可的透了个底,表示这第三张牌上,他可以做一些贡献。
当然李素绝对没跟刘虞说“蔡邕其实对于如何干掉董仲舒的糟糕理论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我想的”。
因为李素知道就算他这么说,刘虞也不会相信。
他李素在经学理论方面才多少斤两,刘虞会不知道?能够颠复董仲舒级别的亚圣的政治哲学理论,以常理度之,怎么也得是当世儒宗才有资格想出来的。
刘虞听了李素的转述后,果然眼前一亮:“你还懂这些?怎么会跟蔡伯喈聊起这些的?”
李素:“在陈留遇到蔡公,也是机缘凑巧,被雒阳的尚书郎钟繇坑了。不过既然见了,我当时也跟蔡公聊了不少。我有感于近年来‘天人感应’之论对大汉太不利了,心中愤懑,多有胡思乱想。不过我所想,都是些非常功利粗鄙的应用之学,只是因为一心忠于朝廷,想帮朝廷兴利除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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