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之抬起头,想对季子辰笑笑,可却怎么都笑不出。
医书没了,书中的蛊术她还未能全部学会,虽然她也记住了不少,但难免有遗漏之处,况且那蛊术本就是个入门的皮毛,又缺失了不少,更是不堪用的。
她一时恨自己疏忽大意,让恶人钻了空子,一时又恨自己惫懒,没能将那书中的内容尽数背下。
现在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解不了季子辰的毒,连自己的安危也有些难以预测了。
迎上季子辰关切的目光,林锦之心中的委屈和不安如潮水般涌向眼底,又从眼眶里默默流出。
“都是我不好,是我志得意满,放松了警惕……如今医书没了,我恐怕没法子帮你找出解药了……”
季子辰素来知晓她将医书看得十分重要,只以为她是醉心医术,从未想过她竟是为了帮他解毒。
季子辰心中蓦地一软,轻轻拍拍林锦之的肩,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无妨,我身子骨结实,扛得住,解不开超解不开吧,人各有命,你别往心里去。”
林锦之闻言哭得更凶了。
季子辰一个糙汉子,哪里会哄人,只能有些手足无措的陪着,时不时重复几句宽慰的话。
约莫过了两刻钟,林锦之终于将心中委屈和悔恨统统哭尽,季子辰终于松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林锦之却犹豫了,“季大哥,我今日恐怕不能回去,柳旺财在我屋里一阵乱翻,许多防身的药粉都遗失了,回去恐怕……”
季子辰忽然回想起方才柳兰芝的威胁之言,心不由一紧。
林锦之能在林家那个虎狼窝活的顺风顺水,配置的药粉占了许多功劳。
如今失了药粉,林家人怎么可能不趁机将这段时间的仇怨好好清算。
倒是他疏忽了,林锦之此时确实不能回林家。
但是不回林家,又该去何处?
有了上次的经验,季子辰明白带林锦之回家绝非明智之举,恐怕这次再被抓个现行,他和林锦之就算满身是嘴也分说不清。
他一个糙汉子倒是无所谓,但林锦之会如何,他也说不清,倒是不敢冒险。
季子辰想了想,对林锦之道:“山中有好地方,我带你去散散心,顺便采些防身的草药,可好?”
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林锦之怎么会拒绝,会心一笑,点点头,“谢谢你,季大哥。”
“客气什么,走吧。”
季子辰憨厚的笑笑,掂了掂身上的袋子便迈开大步往村外走。
他前日打猎刚下山,卖了猎物还未回家,这进山的家伙还都在袋子里,倒是省了许多收拾的麻烦。
林锦之不远不近的跟在季子辰身后,直到进了山,才与他並肩而行。
两人在山间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
林锦之有了上次坠山的经历,不免有些忐忑,低声道:“季大哥,还没到么?”
“就在前头了!”
季子辰指了指前方的一处山头。
林锦之借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望过去,只看到略显光裸的山石,并没看出哪里好。
不由怀疑起季子辰的直男审美来。
季子辰带着林锦之来到一处坠着枯草的崖壁前,“就是这里了。”
林锦之心道果然,但嘴上却好说得太过直白,“呃,是挺特别的……”
“特别的还在后头呢!”季子辰憨厚的笑笑,扒开崖壁上一丛荒草,竟露出一排用削尖的木刺做成的陷阱。
“这是什么?”林锦之诧异道。
季子辰将木刺陷阱移开,后头露出个洞口来,“这是用来防野兽的。”
进了山洞,季子辰将陷阱堵好,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了的。
“这洞口窄,只能过一个人,你跟着我……”季子辰捡了根树枝,包上用油浸过的布条点燃,举在手里。
林锦之的好奇之心顿时被激发,紧紧跟在季子辰身后进了是山洞。
山洞里潮湿昏暗,没走几步,林锦之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季子辰反应快,一把将她扶住,“这里路滑,你扶着我,小心些。”
说着将一只胳膊向后伸过来,林锦之大方的将手搭上去。
豆蔻年华的少女,柔若无骨,搭在季子辰臂膀上,奇异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山洞,竟来到一处山间幽谷。
林锦之不禁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屏住了呼吸。
明明天色已经全黑了,但山谷却在荧荧光晖的闪动中分外澄明。
借着荧光,林锦之这才看清了山谷的全貌。
谷外分明已是深秋,谷中却温暖如春,草木葱茏。
山谷一侧的崖壁下是一方圆形水潭,水汽氤氲,在荧光的映衬下闪着奇异的光晕。
“是萤火虫?”林锦之指着一个飘动的光源兴奋道。
从现代到古代,这还是林锦之头次亲眼见到萤火虫。
在这般静谧的山谷中,看着暗夜飘飞的小精灵,林锦之不知不觉将白日的不快抛诸脑后,心情豁然开朗。
季子辰看着林锦之的笑脸点点头,算是回应,又指了指潭边的简易的茅草屋,“走了半晌山路,累了吧,走,去屋里歇歇。”
林锦之顺着季子辰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山谷中还有一处草庐,“季大哥,你经常过来?”
季子辰笑笑,脸上的疤都跟着舒展开,“是啊,打猎的时候常来歇歇脚。”
林锦之又好奇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季子辰顿住脚步,沉吟片刻,再开口,声音都变得低哑:“那是我刚从军队回来不久。天已经入冬了,我还是冒险进了一次山,在山中猎打了数日,终于有了不错的收获。”
“可就在我要下山时,忽然下起了大雪,封了山,我不得不在山中躲风雪,却不幸被饥肠辘辘的狼群盯上。”
林锦之听得入神,不由屏住呼吸,跟着紧张起来,“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与狼群周旋了两天两夜,已经精疲力尽,行到这山谷外头,忽然听到崖壁中有风声吹响,如泣如诉,竟让人想起边关弟兄们哼唱的家长小调。”
季子辰目光望向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开始恍惚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边关战场,想着能与他们生同袍,死同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便顺着声音来到了这里,保住了一条命。”
“这里,是我的福地,是兄弟们带我找到的福地。”
看着高大的男人,却也藏着不能言说的伤心事,林锦之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虽没参过军,但也多少能体会战友间生死相托的兄弟情。
她轻轻拍拍季子辰的肩,安慰道:“你能好好的,你的兄弟们一定也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