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赶到!”楚风嘴里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子一软,差点瘫地上去了。
陈吊眼待要伸手扶陛下,却见姑姑已经手疾眼快的架住他了,于是自嘲的嘿嘿一笑,,挠挠头顶,转头看着别的方向。
陈淑桢知道皇帝为什么累成这个样子,大汉皇帝亲提大军征伐四方,兵锋所及无坚不摧,旌麾所指之处,必然尸横遍野流血漂橹,但这位声威赫赫,让南洋、北洋上百个藩国战战兢兢,无数国王、酋长、城主、头人屈膝俯首的大汉天子,若是亲自动刀动枪,只怕还不如一个小兵哩。
当然,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反而由于皇帝战无不胜的名声,产生了一些和事实相距甚远的说法。
在南洋诸岛国的传说中,楚风“身穿毗湿奴的黄金战衣,驾着八部天龙拉的天车,手握战神之枪,能发出震动天地的雷电”;东洋倭国,人们称他为“八旙大菩萨转世,第一天魔神”;而在中华本土的戏院、酒楼中,说书先生是这样介绍他的,“腰阔三停、身高九尺,须赛钢针、发皆上指,双目重瞳、龙行虎步,恰如东方伏魔大帝降凡尘……”
要是这些盲目崇拜的人们,知道皇帝也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年轻人,甚至会在自己面前……陈淑桢粉面一红,不再想下去了。
累,真他妈的累!楚风喘了几口粗气,作为帝国的统治者,要和朝臣们制定法律政策大政方针,要和科学院的院士们讨论科学理论,要指导工厂的工匠们改进工艺,晚上还得忙着和几位皇后轮番大战……老子要有空锻炼身体,练习武艺,学成万人敌,那就不是楚风,是奥特曼打小怪兽!
五天前接到侦察兵传回钓鱼城情况危急的消息,楚风就下令全军在急行军的基础上再每天多走十公里,同时他从自己做起,号召各级军官放弃骑马,用马匹为士兵驮运行囊,以便加快速度。
陈淑桢对此有着疑问:“楚兄不是一直提的官兵有别,形成将、校、尉、士四级体系,为何现在要求官兵一致呢?”
确实,赵筠告诉过楚风,春秋战国时候,名将吴起替士兵吮吸化脓的疮口,士兵的母亲就哭道:“我儿子死定了!当年吴将军替他爹吮疮,他爹就战不旋踵,以死回报;如今吴将军又替我儿吮疮,他必然活不长了!”
战国时候的老妇人,就能看出吴起替士兵吮疮,是市恩卖好希图士兵替他卖命,则一切操弄民意、玩弄军心的小花招,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吗?楚风肃然警惕,建军原则严格按照近代民族军队的模式,确立了不同等级的官兵体系,在军饷、伙食等方面给予差别待遇,惟一公平的就是,提拔升官的标准硬碰硬,要想升官,拿战功出来!
“昔日秦以军功封二十等爵,于是秦军惟以杀敌为毕生功业,人人战不旋踵,比吴起替一人吮疮,市小恩小惠高明到哪儿去了!夫君行此策,类于秦朝,则我大汉军人,必争先恐后以夺战功!”这是当时赵筠的评价。
严格按照条令条例的规定,军官行军是允许骑马的,所以陈淑桢才有这样的疑问,楚风的回答是:“平时官兵不一致,关键时刻官兵一致才有用。”
果然,习惯了军官骑马自己走路的士兵们,见长官们都下马步行,把马儿让给自己驮运行囊,都感动得莫可名状,特别是大汉皇帝,力挽狂澜、救闽广万千生灵于水火的皇帝,也下马和咱们这些大头兵一块步行,还不加把劲儿,对得起这身军服,对得起每月实打实的军饷,对得起大汉百姓的期许目光么?
没了负担,脚下也轻快许多,每一个士兵,就算疲惫到了极点,也打起精神向前疾行,看,皇帝和我们在一块,并肩走路!
终于,每天多走十公里,让他们提前一天赶到了钓鱼城下,陈吊眼指挥部队,从行军队形展开为进攻队形,对钓鱼城下的敌人,直接发起了进攻。
汉军沿着嘉陵江一路北上,说明他们是从重庆府过来的,而重庆府是巩昌军的后路、粮草仓库,还是官兵家属的驻地!
巩昌军是一支没有信仰、没有民族,也没有灵魂的军队,支撑他们的惟一信念就是抢劫,抢劫财富、抢劫女子,但要是别人把他们的老窝端了,却又如何?
很快,他们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溃败。发现汉军从重庆府方向杀来,巩昌军的军心立刻溃散,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溃败。
“天呐,汉军,汉军怎么会跑到四川来?”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汪良臣,在钓鱼城城墙上勒石纪功的打算抛到了九霄云外,亲耳听到汉军吹响震慑人心的冲锋号,亲眼见到汉军士兵排成队列,用火炮、步枪、手榴弹和刺刀不断收割生命,而巩昌军像群鸭子被赶得到处乱跑,这位大汉奸身子在马上一晃,差点栽了下去。
“汪大帅,那边开阔的河滩地,还能守上一守,咱们收拢士卒,往那边去吧!”包力格拉着汪良臣胯下战马的缰绳,向开阔地跑去,他的亲兵们吹响了牛角号,指挥怯薛亲军断后,协助汪良臣收拢部队。
包力格明白,现在靠自己手下四百来个怯薛武士,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汉军的包围圈,只有和这位汪良臣汪大帅合作,才有一线生机。
元兵从城下缓缓退走,汉军大队离城墙还有那么一段距离,此时队伍侧面忽然冲出一骑,如离弦之箭向城头飞去。
这是谁?千军万马的目光,都被那袭红袍吸引,甚至连元军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身材婀娜的女骑士——难道,这位策马飞奔的红袍女将,就是那位阵斩唆都百家奴父子、逼死御赐金刀张弘范的陈淑桢陈大帅?
非也非也,此时陈淑桢正和楚风并肩而立,用望远镜观察战况哩!
马背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陈淑桢总督卫队的卫队长,齐靖远的新婚妻子杜鹃!她双腿一再夹着胯下骏马,手中皮鞭刷刷的抽在它的屁股上,让马儿对主人好生不满,却不得不撒开四蹄,向着城头狂奔。
乱世嶙峋,阻住了马蹄,杜鹃从马背飞身而下,人们只见山坡上冉冉升起了一团红云,直奔钓鱼城。
“齐靖远,杜元华,在不在?”杜鹃老远就大喊起来,大山里长大的妹子,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从十天前就到了战况无比险恶的钓鱼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
一处、两处……成堆的伤兵,都没有丈夫和弟弟,杜鹃的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呢?”齐靖远笑呵呵的站在她背后,杜鹃不敢相信的转过身子,这不是,丈夫和弟弟,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哇!她反而哭得更凶了,小拳头捶打着齐靖远:“坏蛋,你敢违抗军令,违抗军令不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齐靖远脸涨得通红,想把妻子推开,却不料杜鹃竟大哭着抱住他:“不管,我不管,以后不准丢下我独自跑远……”
城头上,一抹鲜艳的红色,和污迹斑斑的汉军灰色制服,紧紧相拥。
“看什么看?小孩子不准看!”杜元华虎着脸,把石川石江小兄弟轰开。
三天后,奔流呜咽的嘉陵江畔,巍然矗立的钓鱼城下,汉军和元军的营盘针锋相对,只不过,汉军营盘的背后是三十八年不曾陷落的钓鱼城,而元军身后,是千万年翻波涌浪的嘉陵江。
“怯薛军战力果然厉害!”陈淑桢啧啧赞叹,赶到城下的第一次战斗,想从行进状态展开后直接进攻,三万名巩昌军溃散,却被四百名断后的怯薛武士且战且退,阻住了汉军扩大战果的机会,汪良臣得以重新收拢部队,退到了这片背靠嘉陵江的开阔地。
楚风哈哈一笑,“再厉害的怯薛军,也没打下我们的钓鱼城,再厉害的怯薛军,也被我们围在了死地,覆灭就在旦夕!”
轰!大炮巨响之后,沙滩地上出现了巨大的弹坑,精疲力竭的元军倒下去五六个,侥幸死里逃生的人狂嚎着,翻身跳起来,不顾性命地冲上前,挡在汉军的枪尖上。只有靠近汉军的地方最安全,既不会遭到火炮的轰炸,也不会遭到手榴弹的轰炸。惟独难逃的是,那如林般密集的刺刀,星星点点闪着寒光,刀刀夺命。
巩昌军彻底的垮了,从身体到意志。百夫长、牌子头的命令已经不起作用,大多数人都陷入了垂死挣扎状态,失去了作为士兵必然的本能反应。受惊的狼群般,看到别人向某处冲锋,就跟着毫无章法涌将过去,成为手榴弹的绝佳落点。看见别人后退,则不顾一切地退向江岸,被手端刺刀身披钢甲的汉军士兵追上了,一个个戳死在江岸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