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烟雾过后,倒下的并不是金巨壕。
唐金惨叫一声,甩开手上开裂的枪身,栽倒在地。
线膛燧发枪如果没有经过妥善的保养,最易炸膛。
唐金惜弹如金,一直不曾发枪,其实也有这种顾虑。
这枪毕竟在古堡中荒置了几十年,枪管已经锈蚀,两枪一炸,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唐金颓然倒在地上,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好在三位老家伙被枪声一惊,也吓了个半死,匍匐在地上不敢起来。
金巨壕连跑带跳,找了一个掩体躲起。
枪这种东西对国人来说普遍很有距离感,因此人们对枪声格外敏感,难免反应过度。
唐金却是一头雾水?
怎,怎么自己的枪炸了膛,好像对方比自己还要害怕?
不过他这时也无暇多想,只有一咬牙,忍着肋下疼痛,爬起身来,飞速向教堂里冲了进去。
金巨壕露出半边脸,和三位大师面面相觑,打了半天手势,确定唐金已经不在,这才纷纷亮相。
“金老板,你快追进去看看。我觉得他是要填弹。”,牛精忠提醒道。
金巨壕拾起了地上半截枪柄,“不会吧!你看,他的枪已经炸膛了。”
“可是他还有一把枪啊!刚才他开过一枪。这种燧发枪一次只能填一发弹,所以,他必然带了两把枪。对了,不知道教堂里面还有些什么古怪。”
“我去!”,金巨壕这时候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追了进去。
原本唐金用来囚禁八位大师的房间里只剩下几名伤员,根本拦不住歇斯底里的美国壮汉。
唐金受到伤势的影响,跑得并不算太快,他料到身后马上有人追来,于是直接扑向了自己的目标——火药桶!
金巨壕终究是晚了一步!
唐金将枪插在火药桶里,恶狠狠地喊道,“stop!don’t move!”
燧发枪里没有填弹,但燧石依然可以激发。
只要唐金扣动扳机,燧石在火药桶中打出火花,后果不堪设想。
金巨壕跟他也说不明白,只能不断做着calm down的手势,不停向身后张望。
哎呀,牛老哥,你倒是快来啊,你不来这事儿可整不明白了。
牛精忠连吁带喘地上了楼,一看到眼下的对峙,顿时也慌了神儿。
“你跟他说,跟他说……让他别冲动。那个,他如果要钱,可以拿走,一箱子美金全都给他,他走了我们再报警。只要他自己有本事离开中国,这里的事情就让这一地的倒霉鬼来背锅。让他,千万,别冲动啊!”
牛精忠赶忙照实翻译,安抚唐金。
“嘿嘿,你们,以为我要钱?嗯,以前,确实是,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唐金一边咆哮,一边又把手中的枪往桶里压了压。
“别,别,别,劝劝他,快劝劝!”,金巨壕急道。
“这,这没意思啊bro。你拿钱快活逍遥一场,有什么不好?犯不着啊~犯不着~”
“犯不着?你们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来中国吗?”
“不,不知道,你说说看?”
“我嫉妒!我嫉妒!我嫉妒你们,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中国人!我本来就该是一个中国人的!”
“你是中国人?”
“我,我的母亲是一位中国名流。她在美国认识了我的父亲,两人秘密结婚。我父亲比较传统,他希望有一个孩子,但是母亲怕事业受到影响,因此便想通过其他方式达成心愿。但就在那之后不久,他们的感情出了一些问题,终于还是闹到了离婚。母亲甩手回了中国,我出生的时候,因为身份问题,变成了弃养孤儿!在法律上我的身份无法被认同,甚至在十八岁以前都不能与父亲在一起生活,只能被寄养在福利机构。你知道这样的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吗?我从小就对母亲十分好奇,因此对与中国有关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深深爱上了这个国家!我本来是有机会成为中国人的!”
唐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牛精忠一边在金巨壕的耳边做着传译,一边时不时安抚唐金几句,怕他的感情失控。
可是唐金早已是涕泪横流,完全陷入了殇之回忆:
“当我听说有天下第一武道会这样一个国际赛事,你根本无法明白那时的我有多么兴奋!我花了不少钱买通了拳协,他们才会派我来参赛。当我一下飞机的时候,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我终于来到了中国!中国!是多么自由的国度啊!在我们国家,如果你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一些有关中国正面印象的文章,很快就会被限流;但是在中国,那些崇美媚日的公知依然能挂着大v大放厥词,这真塔马的爽!在我们国家,你说的话要是稍微偏离正治正确,立刻就会受到口诛笔伐,甚至社死威胁;但是在中国,那些愤青在网络上怼天怼地怼空气,居然还有人被称为英雄,这真塔马的过瘾!在我们国家,你要是和女同事开玩笑的时候稍微把握不住分寸,很可能就要被告进局子;但是在中国,社交冒犯与社交距离是由道德体系判断而非冷冰冰的法律,这真塔马的神奇!这里的文化氛围真的是太自由了!我,我为什么不是中国人!”
金巨壕听得瞠目结舌,“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牛精忠耸了耸肩,“有他那样的原生家庭……多半都是性格偏激吧。在中国有人崇美媚日,在那边也难免有像他这样精中报国的……我是说,他们欣赏的也未必就是这个国家或者我们的文化,就像那些媚西公知其实对西方文化的知识也非常匮乏一样。他们精神所依赖的,只是自己脑海中的理想国,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些经历或者兴趣,将乌托邦与某个其他名词发生了结合。他们其实只是在享受自己的偏执而已。”
“老牛,厉害啊!你还懂这个?”
“一般,一般!我当年在英国留学,主修的是比较哲学……”
“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听!”,金巨壕大吼道!
“哎,有,有,有!那个,唐金,你别急。这样,你现在还想不想找到你妈妈……”
“不,我不想!她有她的生活,而我只是个卢蛇。她事业正辉煌,我的出现不但会破坏她的前程,也会把我自己带到聚光灯下,带进监狱。我才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