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真的是出息了。
卓妍凑近,“谁呀?”
“什么谁呀?”涟卿惊呆。
“梦到的谁呀?”卓妍感叹,“我当时梦到勾手指,就是话本子里的男主角,那殿下梦到的,总该是谁吧。”
涟卿怔了怔,轻声道,“我,我就是之前一直做同一个梦,梦到有人护着我,他自己中了一剑,胸前就是血迹……”
她原本是想同卓妍说,就是他的。
但卓妍诧异打断,“你,你还在做这个梦啊?”
还?涟卿看她。
卓妍叹道,“你以前就做过这个梦啊,很早之前。”
涟卿想起在弘福寺时,方丈也这么说起,眼下卓妍也提起,涟卿迟疑看她,“有多早?”
“还在淮阳的时候,你有一段时日一到晚上就做噩梦,醒来就一身汗,总是半夜醒。”
涟卿看她,那和早前一样……
“那时候,请了不少大夫来看,也服了安神药,用过安神香,但都不好用,还是会做噩梦,你爹娘还有哥哥都很担心。后来正值外地的宗亲要轮流入京觐见天子,那年轮到淮阳郡王府了,你就同爹娘,还有涟宋哥哥一道入京,后来听你回来说,你还去过京中的弘福寺拜了卧佛。”
弘福寺?涟卿想起在弘福寺的时候,方丈也问起过。
——老衲记得殿下早前来京中时,也曾在此处拜过卧佛,说梦到了不认识的人,身上沾了血迹。
方丈说的,应该就是卓妍提起那时候的事。
“那后来呢?”她好奇。
卓妍的确有印象,“刚从京中回淮阳那一段时日,你还是会做噩梦,但不知道是不是弘福寺灵验的缘故,没像早前梦得那么勤了,再后来,就真的没梦到过了。”
“怎么会忽然好了?”她不解。
卓妍笑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那封信吗?”
她点头,她当然记得,但刚点头玩,又想起小时候喜欢旁人的事,她轻声,“还是别提了。”
卓妍笑,“还真得提。”
“怎么了?”
卓妍继续道,“你是同我说过,刚回淮阳的时候,你还在做噩梦,后来,你二哥回淮阳了。”
二哥,涟卿看她,“涟恒?”
“嗯。”卓妍颔首,“他一直在苍月的白芷书院念书,年关前才回家中。”
涟卿诧异,“你是说,我二哥回来,我就好了?”
卓妍笑道,“不止涟恒哥哥,还有他在白芷书院的同窗,听说两人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那种,就是那个姓陈的茶叶商人……”
涟卿愣住。
卓妍继续道,“你是说,见过他之后,你就没做那个噩梦了。”
涟卿轻叹,“这两件事凑不到一处去吧。”
卓妍应道,“我那时不在淮阳,你是事后告诉我的,你说得栩栩如生,我怎么会记错?”
涟卿指尖微微滞了滞,淮阳,年关,二哥,同窗,姓陈……脑海中似是忽然掠过浮光掠影,一段一段,很零碎。
先是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她在暖亭中看书,饮茶,聘聘快步到暖亭,“三小姐,三小姐!世子回来了!”
二哥?她心中其实是高兴的,但是嘴角嘟哝,“他回来就回来吧,有什么稀罕的?”
聘聘笑道,“世子还带了同窗回来!”
她笑道,“他带媳妇儿回来,我还好奇些……”
可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二哥回来,最高兴的就是她。
远道是客,爹爹先在偏厅见客。对方是哥哥在书院的同窗,能去白芷书院都是很厉害的人,她虽然是去看哥哥的,但还是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一袭白衣锦袍,屏风后看不清,只瞥过一眼,没认真看,但看模样同二哥差不多大,十六七岁少年模样。
但对方开口的时候,她愣住,这个声音,好像是梦里那身湖蓝色的锦袍,只是,那个时候的沉稳,这个时候的年少,但她梦到过很多次,所以怎么都能听得出来是他……
她在屏风后偷偷打量他。
她看不清梦里那身湖蓝色锦袍身影的人长什么模样,但她看清了他。
涟卿指尖微滞,脑海中的浮光掠影似是又唤了场景。
“你们家有条小尾巴。”他的声音温和好听,似冬日里的暖阳,又带着少年气。
涟恒笑道,“哟,我平日里想让她跟着我,她都不跟的。”
“谁想跟着你呀?”
涟恒无奈,“看到没!”
涟恒朝她道,“阿卿,叫冠之哥哥。”
她总算可以关明正大看他,他也俯身,“小尾巴,你叫什么名字?”
……
“殿下。”卓妍见她一直在出神。
她懵懵看她。
卓妍轻声,“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有些,不全。”她心还砰砰跳着。
她只觉是岑远,因为那身湖蓝色衣裳就是岑远,还有他的声音,都同岑远一样,只是她刚才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但她觉得是。
“我,还说过什么吗?”涟卿看向卓妍。
卓妍点头,“有啊,你说他买糖葫芦给你吃,他妹妹就爱吃糖葫芦,还说吃多了长蛀牙……”
涟卿愣住,“还有吗?”
卓妍继续,“有啊,年关的时候,他留在你们家中过年的,你爹娘都热情好客,他同你二哥过了正月十五就离开了。”
“去哪里了?”她问起。
卓妍笑道,“当时是回白芷书院念书啊,他就是年关来你们家玩的,你爹娘可喜欢他了!但旁的不知道了,就知道他姓陈,家中是在燕韩做茶叶生意的商人。”
涟卿没说话了。
等卓妍离开,涟卿还在案几前出神,好几段迷糊的记忆穿插着。
——小尾巴,你叫什么名字?
——小尾巴,上来,我背你……大氅给你了,我也冷。
不是一个时候的事,但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每次见到他之前,她都在做同一个梦,在见到他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给她糖葫芦,说她吃多了会蛀牙。
他姓岑,但手下有陈壁,陈玉、陈松……都不是普通侍卫,只有高门府邸才会豢养暗卫,随主人姓的暗卫。
他也应当姓陈。
涟卿眉头拢紧,二哥的同窗,姓陈的燕韩商人……
——你们家有条小尾巴啊。
——小尾巴,跑!
她指尖攥紧,岑远见过她,而且认识她!
他是哥哥的同窗,来他们家做过客,爹娘都很喜欢他,她也喜欢他……
——只有殿下信任我,我才知道殿下要什么。什么时候殿下真正信任我了,我就能帮到殿下……
他不是岑远,要么,他不止是岑远。
——岑远,你求什么?
——我求人。
*
即将宵禁,十余骑在夜色中飞驰,到南城门时,值守的禁军上前盘查。
一侧的侍卫拿出令牌,值守的禁军看清,当即拱手,“信良君!”
为首的一人没有应声,带头打马入城,身后十余骑遂即跟上。
快宵禁了,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只有还在收摊的商贩。
马匹疾驰而去,冲撞了不少人,还撞翻了不少东西。
沿街的商贩敢怒不敢言!
“这谁呀!”也有刚入京中的人满眼怒意。
有人拉住他,“小声些,不要命了!这是信良君!”
“信良君是谁?”
*
千水别苑中,陈修远也问了同样的话,“信良君是谁?”
陈壁应道,“信良君是称呼,带个君字,身份特殊,他是先帝的养子。”
养子?陈修远目光微妙敛了敛。
陈壁颔首,“是,民间有说法,其实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儿子,所以,这就很尴尬了。若传闻是真的,天子算信良君的姐姐,而天子又因为膝下没有儿女,所以不得不从宗亲中选了殿下当储君;可信良君虽然名义上是先帝的养子,是不能继承皇位的,但实际他才是先帝血脉……所以。信良君对殿下有敌意。明明是唾手可得的皇位,最后,他自己成了最不可能的那个。”
陈修远看他。
他轻咳两声,继续道,“还有,这个信良君脾气不怎么好,武力值爆棚,就是,那种脑子易怒,就被人当刀使的那种人,所以……”
陈壁没说完,陈修远接话道,“所以他同上君走得近,很信任上君。”
陈壁惊呆,“主上,你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