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区区一个小妖怪,他想看便看吧!当务之急,是那打架的四人……
吴承恩趁着二当家移神之际,歪了歪身子朝着二当家身后望了一眼——四人已经各自拉开了架势,准备缠斗。
二当家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身子也调皮地歪了歪,挡住了吴承恩的目光,叫他偷看不得:“没事,他们玩笑呢。说起来,能除掉这厉害的妖怪,你身手肯定不是一般了得啊。后生可畏,咱镇邪司后继有人,实乃幸事。要不,爷陪你解解闷……”
说着,二当家摊开了手,似是将手中的白皮妖怪交还回去。吴承恩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心思,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二当家似乎发觉吴承恩为难,索性俯身,将那白皮妖怪放在了地上。
“成何体统!”一声雷鸣般的喝骂,充斥了整个庭院,惊飞了周围树枝上的酣鸟。吴承恩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血菩萨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稀稀落落的,几只六翅乌鸦从天而降,伏在了自己主人的身上。
“壁水貐,你这半年借口养伤,一直留恋青楼未回。朝廷不追究便罢了,你才一露面,便要生事么?”血菩萨怒目圆睁,语气十分重。听得出,他称呼的乃是二当家的星宿名字,而并非其他;这代表着,血菩萨是真动了气。
二当家这才耸耸肩膀,吐吐舌头:“罢了罢了,你们不识玩笑,爷便不好玩闹了。”
只是,二当家背后的四人依旧剑拔弩张,丝毫没有作罢的意思。
“骗子,瘸子!”血菩萨皱着眉头,抬起了手,指着两人;一只乌鸦已经栖息在自己主人的指尖上,蓄势待发,“身为衙门下人,二十八宿各个都是你们主子!怎的,想要以下犯上?”
这话一出,那清风和明月才愤愤然收了架势,虚跪在地上,低声回道:“小的不敢。”
“没事,爷就喜欢这样。大家明刀明枪,才是咱镇邪司的风格!爷饿了,咱们走吧。”二当家显然没有怪罪的意思,哈哈大笑,然后挥手招呼着身边的两人一并离开。看方向,这三人还真是奔着后厨去了。
待到三人走远,清风和明月才起了身,却都是气鼓鼓不肯说话。
“你们俩……”血菩萨皱着眉,才说出三个字,便能听出他按捺着心中的暴跳如雷。
吴承恩素来就是最怕这黑脸的血菩萨,知道他脾气大得很;这般时候,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清风明月,心生同情,壮着胆子开口道:“也不怪他二人,刚才那二当家说话确实不妥,他俩这才……”
话没说完,吴承恩发现血菩萨的目光缓缓压在了自己身上,立时便是一个哆嗦。
“你可知道二当家身边的两人是谁?”血菩萨咬咬牙,开口朝着吴承恩问道。
“呃,确实没见过,是谁?”吴承恩缩了缩脖子,勉强回答。
“白头发的那个小子是太岁,二十八宿中的井木犴;另外一个高个子,脑袋戴着一个笼子的那个,是子囚,星宿是斗木獬。”血菩萨见吴承恩这般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你若真是继续唐突上前,现在你师兄就得找他们拼命了!我生气,不是气骗子瘸子与人厮杀;我是气,他俩身为你的书童,明知道二当家从不与人近身,他们却故意不予警示!”
“原来大人都看到了。”地上的清风撇撇嘴,似乎是心有不甘。明月抬起头,似乎想要答话,两人却同时被突然迎面袭来的乌鸦正中面门,一并向后摔去,脸上更是血流如注。
“伍大人交代过你们,要你们看紧了吴承恩,你们却好……”血菩萨抬起手,收回了两只乌鸦,“怎的,想要借刀杀人吗?你们……”
血菩萨还没说完,地上的明月却摇晃着身边的清风,一直呼喊——眼见得那清风挨了血菩萨一击后已经晕死过去,血更是止不住。
吴承恩俯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顿时一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血菩萨,果真是杀戮成性,拿下人不当人!虽然吴承恩与自己的两位书童并不亲近,但是人命关天。于是他便急忙帮着明月一起抬起了清风,抓紧送到天楼去给麦芒伍瞧上一眼,说不定还有救。
看着三人狼狈离开,血菩萨也是不好发作,叹了口气,浑身上下便化作无数乌鸦,在院子里消散了身影。
乌鸦散尽,三人已经到了天楼门口,吴承恩抬起手准备敲门。被吴承恩架着肩膀的清风悄悄睁开了眼,略微巡视一番后,登时便自己站直身子,拦住吴承恩敲门后自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吴承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
“装死而已,没大碍。”清风摆摆手,示意吴承恩不要多事,回头再吵到了伍大人。其实清风这也是没办法,不然要听着那血菩萨唠叨好久。
“但是,我刚才试了你鼻息、脉搏,你是真的命悬一线了啊……”吴承恩还是不懂其中变故——就算是装死,如何能如此惟妙惟肖?
清风朝着明月一笑,明月点点头,在怀里摸索一番,然后掏出来了什么东西,扔给了吴承恩;吴承恩匆忙一接,这才看到,竟然是刚才被二当家放在地上的那只白皮妖怪!
“借花献佛,还你。”清风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抓住的它,该知道厉害吧?这烛妖只要拍人面门,便能夺人魂魄。我刚才就是趁着跪在地上的时候藏起来的,等到乌鸦飞过来的时候,抓着烛妖的小手顺势朝着自己的脑门一拍……失了魂魄,可不就跟死了一样嘛!当然了,要想不让血菩萨看出破绽,那只有瘸子莫属。他一看我的行动,就知道了我的心思,立时扑过来抱着我是假,将白皮妖怪藏起来是真。我俩这一招瞒天过海,才省得你多挨上半个时辰的唠叨……”
说着,清风明月便打算离开。
吴承恩愣了愣,疑惑地举起了手里的白皮妖怪:“只要拍了面门便能夺人魂魄?奇怪了,那青玄挨了他一掌,怎么没事呢?”
“甭吹牛,不可能。”清风嗤之以鼻,好像吴承恩说了天大的笑话,“这烛妖厉害就厉害在这一招上,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哦当然,可能除了公子你是个例外。”
“我?”吴承恩听得云里雾里。
“对啊,公子本来就挺缺魂的,这烛妖自然是奈何你不得啊……所以这么危险的妖怪,我才放心交由公子去除嘛。”清风认真地说完了这句话;隔了片刻,明月才听出了玄机,嘿嘿傻笑。
吴承恩顿时气得红了脸,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他刚要发作,却听到背后天楼的门吱呀一响——回头望去,麦芒伍已经站在了门口。
清风和明月急忙跪下,嘴中谢罪,说道:“小人几句玩笑吵到了大人休息,罪该万死……”
麦芒伍却摆手示意二人不要插嘴,然后看着吴承恩手中的白皮妖怪,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说,你师兄青玄面门挨了这妖怪一掌,而没有倒下?”
吴承恩迟疑地点点头。
麦芒伍面色凝重地招呼他进天楼:“这里不方便说话,进来。”
衙门的另一端,后厨内。
玖正与子囚、太岁围桌而席,旁边做菜的一个大嫂笑脸吟吟不断上菜。玖倒是不拘一格,顾不上身份体面,夹一口菜入嘴一嚼,便忍不住高声称赞一句好吃。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与旁边的大嫂闲话,说自己在外半年,就惦记着这个味道、这个手艺。
大嫂笑得开心,嘱咐着玖吃慢点,然后便去外面拿酒了。
“还以为瘸子和骗子会入二十八宿,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弱鸡。要不是伍先生止住了他的步子,我一口便……”那叫太岁的少年看着眼前的二当家,不晓得这些家常菜到底哪里值得二当家如此盛赞。
“先吃饭。”二当家并不搭腔,只是用筷子指了指盘子。太岁也不多说,终于是动了筷子。
而子囚直接下了手,抓起一把菜饭,照例是将自己头上小小的囚门打开,然后一并塞了进去。
正当三人专心填饱肚子之际,后厨的门推开了——只是,进来的并非刚才的厨娘大嫂,而是——
另一个玖。
这个玖站在桌前,看着正在吃饭的自己,开口说道:“那个书生去了天楼。”
而正在吃饭的玖只是点点头,说道:“饭菜不错,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反正你也进不去天楼,不如趁热乎坐下尝尝?”
站着的玖点点头,取了一双筷子,坐在了桌前:“尝尝吧……毕竟是镇邪司的手艺。”
“那便少吃一些。”忽然间,两个玖异口同声,同时举起了筷子,“留留肚子,毕竟晚上,还要跟三国师一起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