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陶嫤摇头,“塞着耳朵我怎么听你说话。”

原来她们是在杜蘅苑的小灶房里,陶嫤想学习如何包粽子,恰好白蕊会包,便让她教她。

陶嫤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这还是头一回下厨,但是她有天赋,但凡是手上的东西,都上手特别快。两张竹叶在她手里翻转了两下,再用丝线缠紧,她便包好了一个粽子,而且比白蕊包的还要好看。

白蕊看后忿忿不平:“姑娘这样根本用不着婢子教。”

简直就是来羞辱她的!

陶嫤抿唇一笑,对自己的第一个成果很满意,“没办法,谁叫你家姑娘太聪明呢。”

她不准备包太多,三五个就够了,包好之后让白蕊下锅,在站在一旁等候。

白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姑娘为何忽然想起来包粽子?”

陶嫤告诉她:“我自己吃一个,其他的送给江衡。”

白蕊震惊了:“姑娘是特地为了魏王做的?”

“也不全是。”陶嫤歪头想了想,主要还是为了迎合一下端午节的气氛,否则一个人在外面过节实在太冷清了。再加上今天是江衡的生辰,顺道也给他做了几个,“上次那个礼物本打算今天送给他的,既然提前送了,那今天便再做几个粽子送给他好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原来如此……白蕊放下心来,“婢子还以为,还以为您……”

陶嫤不解地看她,“以为什么?”

她最终也没说,摇头道:“没什么。”语毕怕陶嫤追问,看向一旁的锅:“好像快熟了!”

陶嫤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纠结刚才的问题。

*

此时江衡正在前院招待宾客,家宴尚未开始,仆从先请他们到正堂坐定,先喝喝茶打发时间。

宾客送的礼物太多,江衡让仆从先送到后院一间房里,宴后再清点。

正跟人说话时,一人来到他身后:“魏王,广灵郡主似乎找您有事,目下正在瞻云院等着您。”

江衡抽空问了句:“何事?”

仆从道:“郡主没说。”

这小不点真会挑时间……江衡把剩下的事交给管事打理,他踅身往内院走去,一路来到瞻云院门口。

果见门口站着一个穿高腰襦裙的姑娘,她手里提着个食盒,披帛被风吹得飘飘扬扬,像是要随风而去。江衡来到她跟前,“怎么这时候把本王叫来了?”

陶嫤把食盒举到他跟前,“听说你从一大早就在忙碌,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便做了几个粽子送过来给你吃。”

江衡诧异:“你自己做的?”

她点点头,“嗯,我第一次包的。”

那他可真有口福了,江衡从她手里接过食盒,带着她往院里走去,“进来坐会儿,前面的事本王都交给管事打理了,正好能休息一会。”

陶嫤跟在他身后进去,一路来到正室。

瞻云院的下人泰半都去了前院帮忙,是以院里并没有多少人,一时间空空荡荡,竟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似的。

江衡坐在椅子上,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碟子,碟子上放着四个包得规规整整的粽子。他拿起一个看了看,有点不相信:“这真是你第一次包的?”

“我骗你做什么?”陶嫤不悦地撅了撅嘴。

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可诧异的。上回在松香山湖畔,他便见识了她双手的灵巧,后来在别院编如意结的时候也是,可见这小不点的双手真是异于常人,什么都难不倒她。

陶嫤让他别看了,“魏王舅舅快尝尝。”

她刚才出门时忘了自己先尝一个试试,是以也不知道味道如何,馅儿是她跟白蕊一块调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江衡拆开丝线,剥出里面白白嫩嫩的糯米,咬了一口。

糯米煮得香软筋道,包着里面的香蕈鸡肉,再加上竹叶的清香,江衡颔首肯定道:“味道不错。”

他早上没吃饭,这会儿早就饿了,又因为是陶嫤亲手做的,他一连吃了两个,赞不绝口。

陶嫤翘起唇角,有点得意。

“这两个留着晚上再吃。”江衡起身,笑着揉了揉陶嫤的脑袋瓜,“叫叫手艺很好,让本王刮目相看。”

因为前院还有人等着,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是以准备回去看看。

管事的能力他很放心,但保不准会出现什么差错。

他正要往外走,陶嫤挡在他的跟前,“魏王舅舅等等。”

江衡停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小不点踮起脚尖,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把他上身拉下来,用手指拈去他嘴角的一粒糯米,弯眸揶揄道:“你吃到嘴巴上啦。”

江衡俯身,离她仅有两寸的距离。

小不点的脸就在眼前,她唇边噙着娇软笑意,长睫毛轻轻一眨,好像有无数只蝴蝶飞进他的心里,在他的心房不断盘旋起舞。

☆、第67章 莲蓬

江衡抬手,想碰一碰这张小脸,手抬到半空中又放下。

他问道:“还有么?”

陶嫤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之后摇头一笑,“没了。”

难为她手上还举着一个饭粒,江衡用帕子替她抹去,直起身沉着声音道:“叫叫。”

陶嫤随着他的动作仰起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他问道:“你对谁都……”末了一窒,没有继续说下去。

陶嫤却是听到了,追着他问:“都怎么样?”

他在想什么?江衡抬手揉了揉眉心,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荒唐,他想问她是不是对谁都这样没有戒心,可是他为何要这么问?问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因为他思想不正么?

然而刚才那一瞬间,她明媚的小脸凑到他面前,有一瞬间,他真的想跟她再靠近一些。

江衡不敢往下想,举步走出屋外:“没什么。”

身高腿长的人,连步子都迈得比别人大,没几步就见他走远了。陶嫤站在檐下,回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两个粽子,她折返回去把它们重新收回食盒里。做完一切后,反正没有别的事,索性把江衡的屋子环顾一圈,忽然升起一探究竟的念头。

江衡的房间是什么样子?这会院子人少,泰半都到前院去了,也没人管她,她便正大光明地参观起了江衡的房间。

正室整洁庄肃,前方悬了幅竹韵常青的挂画,条案上置着香炉,跟她的房间没什么区别。陶嫤来到乌银犀角屏风后面,再往里走,便是江衡的寝室。她按捺不住好奇,伸出脑袋往里面瞅了瞅,入目是一扇紫檀多宝阁,上面置着各种珍稀古玩。

陶嫤被上头的釉彩四季花卉纹宝瓶攫住视线,忍不住走上前去,稀罕地摸了摸瓶身,“真漂亮。”

没想到江衡会是个喜欢收集古玩的人,她一格格挨个看去,有前朝名人的画卷,还有犀角雕芙蓉鸳鸯酒樽,以及黄杨木雕的笔筒,和各种玉佩玉器。看到最后一格,陶嫤发现她前天送的一对玉绦钩被单独放在最大的格子里,并用剔红缠枝莲纹托盘盛放。

仔细回想了下,江衡今天好像确实没戴这对绦钩。

陶嫤拿起来看了看,发现环构有一处出现了轻微裂纹,大抵是上回她摔坏的。

所以他才没带么?还宝贝似地放在这里,生怕别人弄坏了一样。陶嫤弯起唇角,把玉绦钩放回原处,继续往里面走。

走过落地罩,一扇大理石小插屏后面便是江衡的内室。

陶嫤以前没干过这种事,既忐忑又兴奋,好像马上要窥到什么秘密似的。不过定睛一看,江衡房里确实没什么可稀罕的,床榻被褥铺叠整齐,翘头案上的文书拜访规整,窗明几净,一览无遗。

再一看,床头扔着几件中单贴里,应当是他早晨换下来的,仆从还没来得及收拾。床边的香几上放着他解下来的束带,随处可见他乱扔东西的痕迹。若是没有仆从打理,恐怕屋里早就不能见人了。

陶嫤是个有点洁癖的人,见不得别人邋遢,上前顺便将那几条束带捡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床榻上,再把江衡的中单贴里掸了掸,叠好一起放在床头了。

参观完房间后,陶嫤走出正室,正好有两个仆从往这边走来,见到她欠了欠身,“郡主可是来找魏王?”

他们是来给江衡收拾屋子的,方才前院催得急,收拾到一半便被叫了过去。目下总算抽出时间,忙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陶嫤指了指八仙桌上的食盒,“我来给魏王送粽子,方才已经见过他了,这会正要回去。”

言讫背着双手,步伐松快地走出瞻云院。

那两个仆从来到内室,却见室内整齐干净,与他们离去时截然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魏王自己回来收拾了?

不太可能吧……

*

今天是江衡生辰,他邀请的都是男宾,但因又是端午节,不少官员带着自家闺女前往,一来跟广灵郡主套套近乎,二来说不定有机会跟魏王攀亲。

到场的人都知道,江衡一直没有娶妻,非但如此,连妾都不曾有一个。

旁人都道魏王眼界甚高,庸脂俗粉根本看不上,饶是如此,还有不少人挤破了脑袋想把闺女送进魏王府。

秦中仁便是其中一个。

他认为自己跟魏王关系不错,再加上自己女儿生得貌美如花,若是有机会跟魏王接触接触,他不信魏王不会动心。二十好几的男人,只要不是有特殊癖好,谁会面对美人而坐怀不乱?

思及此,秦中仁缓缓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对着江衡浅笑。

寿宴已经开席,不少人举杯宴饮,祝福魏王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江衡满饮一杯,忽而想起那日在车上,陶嫤嫌弃地说她不喜欢陶临沅喝酒时的表情,顿了顿,将剩下的几杯换成酽茶,“本王最近胃不舒服,以茶代酒,各位担待。”

武县尉几人面面相觑,旋即笑道:“魏王保重身体要紧,不必在意下官们。”

说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大呼过瘾,让随侍的舞女倒满酒杯,另外说了些客套话,转头与其他几位官员对饮去了。

江衡撑着下颔,若有所思地转了转茶杯,问一旁的侍从:“郡主在做什么?”

侍从弯腰,附在他耳边道:“回禀魏王,郡主正在后院招待各位女眷。”

想到那个小不点招待人的场景,江衡不由得低低笑了,倒是有些难为她,不知她能否应付得来。今日不少官员带了千金前往,他们的那点儿心思,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不戳穿罢了。

不知陶嫤会如何应付她们?江衡反倒有些好奇。

*

从瞻云院出来后,白蕊玉茗过来寻她,说是一干女眷已经在后院凉亭里候着了,只等她过去呢。

昨天江衡跟她说过这事,她转眼就抛到脑后了,目下还没换衣裳,便让白蕊先过去跟她们说一声,她一会就过去。回到杜蘅苑,陶嫤换上橘色团花齐胸襦裙,月白长裙绣着月季花纹,随着她的走动,褶子里露出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娇艳欲滴。

她让白蕊梳了一个垂髫分肖髻,髻上戴着金累丝镶玉嵌宝吉祥莲花纹分心,另以珠翠饰之,耳戴金环玉兔耳坠,玉兔坠嵌三颗红宝石,玉色莹润,玉兔抱臼而立,栩栩如生。既然是江衡生辰,外头又有那么多人等着,便不能太过马虎了,得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她站在铜镜前看了一番,甚是满意,便领着白蕊玉茗去后院芙蓉园,与那群女眷相聚。

园内八角亭内围坐了不少姑娘,远远的看见她来,接二连三地站起来,尚未到跟前,便听她们整整齐齐地唤道:“见过郡主。”

陶嫤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以前在长安,周围都是身份金贵的皇嗣子女,要么便是重臣高官的千金,即便她是郡主也没表现得多么谦卑。然而在松州不同,她们都是小户人家的千金,难得见到一位郡主,自然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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