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张宁宁疑惑的看了男子一眼。
“我爷爷是唐毅元,张小姐有印象吗?”男子脸上满是笑容,态度比对廖文峰这个认识的还要热情。
“唐毅元?”张宁宁柳眉拧了一下,不用多想,张宁宁就有了些印象,几乎是跟其爷爷资历一样老的的一位老一辈人物,只不过在党内的地位和分量远逊于其爷爷,是一位开国少将,动荡时也曾挨过整,平反后重新得到启用,后来一路晋升到上将军衔,不过在一次接班人的站队之中,因为站错队,受到了影响,党内地位和影响力受到了大大削弱,最后也提前从一线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很早就没再抛头露面。
张宁宁自小在京城长大,骨子里又流淌着红色的血液,对京城里那些同是老一辈革命家族的,基本上是如数家珍,眼前这男子她不认识,但对方报上其爷爷的名号,张宁宁几乎立刻就想了起来。
如今那些个开国元老可以说是比那些大熊猫还珍稀,硕果仅存的没几个,唐毅元虽然只是一位开国少将,但毕竟人家能活,到现在已经上了九十岁高龄了还依然健在,就冲这资历和辈分,别人也得敬上几分,张宁宁此时脸色也多了几分尊重,“原来是唐将军的孙子。”
张宁宁说着,转头看向那廖文峰及其身旁的中年女子,她倒是好奇了,这没一点教养的人跟唐毅元会是什么关系。
男子顺着张宁宁的目光望过去,再加上一来听到廖文峰和其妻子所说的话,这会结合眼前的情况,男子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头有些腻歪,廖文峰这妻子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这会被人打了,怕是一张嘴尖酸刻薄才遭了罪。
“兴邦老弟,她是?”廖文峰有点坐不住了,将男子拉到一旁,男子叫唐兴邦,对方刚才对张宁宁的称呼用了个‘您’字,听在廖文峰耳里,心头就是一颤,此刻哪里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站着。
“姓张,在京城这地面上你说有几个姓张的值得我这般尊称?”唐兴邦瞥了廖文峰一眼,微摇着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老婆太顺从了点,这点让唐兴邦有点鄙夷,疼老婆没错,不能任之胡来不是。
“京城有几个张姓的家族呢。”廖文峰听到唐兴邦的话,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片刻,脸色一变,“是刚过世不久的张老那个张家?”
“不错。”唐兴邦点了点头,眼神从廖文峰脸上扫过,暗道你在边宁那种穷旮旯总算没呆傻了,还有点见识。
“人家那是以前张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张国华的宝贝女儿,在张家,是人人宠着,廖厅长,刚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不希望这事再闹下去,甭管你们吃没吃亏,道个歉,把事情平息下去吧。”唐兴邦再次出声道,廖文峰家和他爷爷有点特殊的交情,其爷爷以前被下放劳动时,毕竟在廖家住过一段时间,对廖家有些感情,对廖文峰更是当成子侄看待,而唐兴邦这次更是有点事要求廖文峰,边宁省财政厅办公大楼要重新兴建,唐兴邦想把这个工程揽过来,这就需要廖文峰这个厅长点头了,唐兴邦知道廖文峰不会拒绝这事,但两家的关系归关系,廖文峰帮了他这事,他总归是要欠廖文峰点人情。
不过就算是有这些因素,眼下这种情况,唐兴邦是绝对不会站在廖文峰这边帮着胡闹,跟张家对着干,除了他脑袋被门板夹了,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就算是走下坡路了,那也是京城那些个顶个大的大家族有资格去虎视眈眈,轮不到他们唐家。
“兴邦老弟,等下我让惠红道歉,你看看能不能在旁边帮忙关说一下。”廖文峰听到唐兴邦的话,苦笑了一下,他又哪敢再把这事闹下去,就算是吃了亏,那也得摆出一张笑脸凑上前去道歉,更别说这事一开始其实还是妻子的错。
“没问题,咱们之间还见外什么,等下嫂子道歉,我在一旁也不能干看着不是。”唐兴邦爽快的点头,这个忙,还是得帮的。
廖文峰微微点头,把边上还吹鼻子瞪眼的妻子给拉过来,道,“惠红,别再冲人家撒泼了,那人咱们得罪不起,等下你赶紧向人家道歉。”
“要我道歉?”中年女子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被打了还要叫我道歉,你怎么不说叫我去给人家下跪。”
中年女子神情刻薄,对着廖文峰也撒泼起来,“文峰,你这个厅长是不是太怂了,你老婆被人打了,你让她去给人道歉,有你这么当老公的吗,还有你这厅长当着还有什么意思,比狗屁还不如。”
“你要老子这厅长真被人撸了才开心是不是,老子这厅长真没的当了,看你不上街要饭去。”廖文峰也火了,拉着妻子又走远了几步,冲着妻子低吼道,妻子不嫌丢人,他都觉得丢人。
廖文峰平常基本没对妻子发火过,这会一黑脸,中年女子也一下被镇住,刚才还狰狞着张牙舞爪的一张脸,陡然间就乖顺下来,看了丈夫一眼,期期艾艾的道,“文峰,人家真能把你这厅长给撤了?”
“人家随便张个口,老子这厅长就别想干了,让你道歉,你还他妈给我闹,闹闹,想闹继续闹去,以后上街要饭去。”廖文峰继续板着脸,知道也就这样才能吓住这婆娘,要不然还真镇不住对方。
“好好,我马上去道歉。”中年女子忙不迭的点着头,她很在乎丈夫的官帽子,身上的名牌衣服,高档香水,品牌包包,名贵首饰,这些都来自于丈夫头上的官帽子,中年女子不着紧这个还能着紧什么?甚至丈夫下面的命根子,在她眼里都没这官帽子重要,廖文峰五十来岁了,她才将将四十岁,正是需求旺盛的年纪,廖文峰根本满足不了她,但她对这个也不是要求很高了,以前没过个富日子,她现在更在意这些物质上的享受。
“走吧,去给人家道歉,态度好一点。”廖文峰见妻子听话了,点头道。
两人返身走回去,中年女子早就没有刚才的乖戾和张狂,看到张宁宁就跟见到亲娘一样,确切的说是比亲娘还亲,对她亲娘,她都没这般殷勤的笑过。
“张小姐,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中年女子脸上的笑容快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张小姐,她就是一张嘴比较刻薄了点,其实人不坏,你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唐兴邦适时的笑道。
“你让人打了人家这姑娘,不用道歉吗?”张宁宁看了中年女子一眼,心里头只觉得恶心,这种人的嘴脸,张宁宁真的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中年女子脸色一僵,张宁宁还要她向那小姑娘道歉?
廖文峰站在一旁用胳膊碰了妻子一下,朝妻子使了个眼神,中年女子这才不情不愿的看向那让她喊司机给扇了耳光的姑娘,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看到司机缩头缩脑的站在一旁,中年女子眉眼一瞪,似乎找到了出气筒,怒道,“小张,你还站着干什么,你打了人,还不过来给人家姑娘道歉。”
叫小张的男子听到对方的话,眼皮跳了一下,心里骂了一声***女人,刚才还不是你让打的,心里骂着,脚下规规矩矩的走上来,向那被打的姑娘道歉。
陈兴看着眼前即将落幕的闹剧,眼睛往廖文峰脸上扫了一下,刚才民警看对方的证件,嘴上有说了一句,陈兴对这堂堂一个财政厅长的前后表现,端的是鄙夷不已,没有一点身为领导干部的做派。
“张小姐,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既然碰到了,那就一块去坐坐?我爷爷这段时间在这里疗养,他以前可也是常去拜访张老。”唐兴邦见事情解决,立刻就邀请着张宁宁。
“唐老在休养,我们去打扰,怕是不太好。”张宁宁笑着婉拒。
“怎么会呢,我爷爷要是见到你,那肯定会很高兴。”唐兴邦笑容十足,“张小姐,一块上去吧。”
张宁宁犹豫着,她刚才都已经是婉言拒绝的意思了,对方还邀请,她可就不大好再推脱了,要是对方回去一嚼舌根,指不定还让人以为她一个晚辈架子比谁都大,连去看望一下老一辈的元勋都不愿意。
张宁宁转头看了一下陈兴,征询着丈夫的意思,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在外自然是要照顾丈夫的面子。
“宁宁,人家都邀请了,那就去坐坐。”陈兴见张宁宁看向他,点了点头,他也不好说拒绝的话,尽管他对那什么唐将军一点都不清楚,但从这三言两语间,也能琢磨出点东西来,估摸着又是哪一位元老了。
“好,那就去坐坐吧。”张宁宁朝唐兴邦点头道。
唐兴邦闻言,脸上多了不少笑容,目光落在陈兴身上时,刚才一直忽略,这会打量一下,唐兴邦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这位难道是陈书记?”
“嗯?”陈兴点头看向对方,神情颇有些疑惑,没想到对方竟也认得自己。
“哎呀,原来是陈书记,久闻大名了。”唐兴邦一经确认,脸上瞬间又满是笑容,“今天能见到陈书记,也是三生有幸。”
陈兴笑着回应对方,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对方倒是很会说好听的话。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唐兴邦。”唐兴邦笑着道。
一番热情的寒暄,唐兴邦已是笑容满面的请着张宁宁和陈兴一起去老爷子辽阳的别墅做客。
张宁宁没有立刻走,同那名给她们拍照的女孩说了几句,安慰了对方一下,中年女子一方道歉了,张宁宁也不会再以势压人,刚才邹芳毕竟也扇了对方一巴掌,这事现在这样解决也算是还能接受。
从山中间一条羊肠小道拐进去,走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入口,门口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把守,这里的老干休所常有已退的领导人来这里度假和疗养,唐毅元虽然没能跻身领导人的序列,但其毕竟是为数不多还健在的老一辈领导,由中央领导特批,其现在享受的是副国级的领导人退休待遇,对香山情有独钟的唐毅元,每年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疗养,所以在这里也有一栋固定属于他专用的别墅。
这些供已退老领导居住疗养的住宅别墅,通常都有很大的面积,守卫森严,宅前山后都受到严密的控制。
两个守卫的武警警卫认得唐兴邦,看到唐兴邦要带人进去,依然是要求对陈兴等陌生的面孔进行例行性的检查。
“张小姐,陈书记,都是一些警卫局定下的规矩,你们多担待一下。”唐兴邦在向警卫要求不用检查遭到拒绝后,也只能转头向张宁宁和陈兴歉意的笑笑,这些警卫都只是忠诚的执行守卫命令,唐兴邦也不至于觉得没有面子什么的。
“没事,该遵守的规矩就要遵守。”张宁宁点头轻笑着,自己爷爷曾经的警卫级别的更高,张宁宁对此很理解。
有唐兴邦这个认识的人带路,武警也只是进行简单的例行检查,随后就放行,陈兴还是头一次到这一片居住有一些现任或已退老领导的香山别墅区来,类似的地方还有北戴河、玉泉山,这些地方在古代通常就是皇亲贵胄出没的地方。
唐毅元九十三岁的高龄,身子骨依然健朗,这个时间点,他正坐在别墅里的院子里晒太阳,秋高气爽的天气,坐在青石古凳上,面前摆着一盘没下完的棋,是按照棋谱弈林新编里的一个著名残局摆的,唐毅元别看年事已高,但依然保持着爱动脑瓜子的习惯,头脑思路清晰、灵活,一点也没有近百老人的迟暮。
“爷爷,廖厅长来了。”唐兴邦径直将人带到了小院子里,下午廖文峰要过来,其爷爷是知道的,事实上,到了他爷爷这个级别,要来拜访的人也都得早早预约,然后经过老爷子亲自点头才能得以过来,当然,有时候老爷子身旁的生活秘书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从某些方面的来说,有时候他们这些老爷子的儿孙,反而不如老爷子的生活秘书面子大。
唐毅元轻点了下头,依然专注的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爷爷,你看看还有谁来了。”唐兴邦见爷爷连头都没抬,苦笑着摇头,老爷子是个老棋迷了。
唐毅元听到孙子的话,视线才微微上抬,看大张宁宁时,那看似浑浊的目光微凝了一下,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似小宁宁吧。”
“嗯,是我,唐爷爷好。”张宁宁笑着行晚辈礼。
“你这今天怎么有空转悠到我这来了。”唐毅元微微笑着,眼神又从陈兴等人脸上扫过。
“今天天气好,一家人来香山看红叶,没想到会偶遇唐哥,就被盛情邀请过来了。”张宁宁笑笑,和唐兴邦虽然没交情,但都是红色子弟,以对方的年纪,她客气的叫一声唐哥也没什么。
“这个时候确实是观赏红叶的大好时节。”唐毅元闻言,笑着点头,“看看这满院子的红叶。”
一旁的工作人员早就搬来了好几张椅子请张宁宁等人坐下,这会,大家也都默契的不提刚才争端的事,在老人家面前提这种狗屁倒灶的小事,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中年女子此刻坐在边上,老实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在这老人面前,她也不敢有半分造次。
“爷爷,这是张小姐的丈夫,陈书记,您应该知道吧。”唐兴邦坐在爷爷身旁的石凳上,笑道。
“哦,你就是陈兴?”唐毅元那为数不多的眉毛轻挑了一下,盯着陈兴审视了起来。
陈兴微笑着点头,这会他心里是真的纳闷了,唐兴邦知道他,连眼前这位老太爷也知道他,他有这么大的名气吗?陈兴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张家,他什么也不是,而在京城这地面上,这些红色家族的人认识张宁宁是很正常的事,看起来对他早就有所耳闻,就有点不正常了,陈兴深知自个没那个名气。
“望山是个好地方呐,山清水秀,崇山峻岭绵延不觉,屡有奇峰险峻让人叹为观止。”唐毅元老迈的眼神多了几分缅怀过往的回忆,“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在跟着游击队在大山里跟鬼子打游击,借助那大山的地势,跟鬼子周旋,把鬼子打得屁滚尿流,望山是个多山的地方,在大山深处,要是没熟人带路,那些山路都能把人走晕,当时鬼子被我们袭扰得不行,大部队又进不来,只能偶尔调些飞机过来轰炸,他们飞机一过来,我们躲在山洞里,飞机也于事无补,鬼子当时可是被我们折腾得哭爹喊娘。”
“唐老还在望山战斗过?”陈兴大为惊讶。
“呵,我不只在望山战斗过,还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建国后的一段时间,我就是奉命驻扎在望山的。”唐毅元淡然笑笑,“我虽然是北元人,但掐指算算,我这辈子住在北元的时间都没在望山多,北元是我的故乡,望山也是我的第二故乡。”
唐毅元说起往事,神色也有些唏嘘,人老了,也总爱回忆起过去的事,唐毅元一生的路可以说是颇为坎坷起伏,建国前因为战功卓著,当时成了所在部最年轻的一个师长,被提为市长时,离三十岁生日还有几天。
不过在那个战争的年代,以战功论英雄,并不像现在要排资论辈讲资历,还注重一个出身,搁到现在,三十岁的师长只能说是天荒夜谈。
“没想到唐老是南海人,还曾在望山呆过那么长时间,这可真是望山的荣幸。”陈兴笑着奉承道,心里颇有几分凝重,这是他准备和了解工作做得不足了,他这个新任的望山市委书记,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健在的老一辈领导跟望山有这种渊源,陈兴对此深为自责,这是他的疏忽,身在官场,这种疏忽有时候是会影响一些事情的。
“不,你说错了,应该说能在望山参加革命斗争,那是我的荣幸。”唐毅元摆手笑笑,神色唏嘘,“也可以说是望山成就了我,要是当时没在望山被游击队救了,或许早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爷爷,这大好时光的,瞧你说的这不吉利话。”唐兴邦听到爷爷的话,赶忙呸了一声,“爷爷,你还能长命百岁呢,可别乱说啥。”
“我在这说阎王爷,难不成他还能把我魂给勾走不成。”唐毅元畅声大笑,别看他年纪大,却依然是中气十足,又道,“而且我都已经活了这把年纪了,对这生死两字,早就看开了,总归是不可避免的,顺其自然就是。”
“爷爷,咱们就不说这个了。”唐兴邦摇头笑道,他们这些子侄,谁不希望老头子活得久一点?就算是现在不管事了,但只要人活着,摆在这里,就能庇护他们这唐家一大家子人了。
“你调到望山的事,我知道,小孙前些日子来我这,也才提到过你。”唐毅元看向陈兴,说道。
陈兴见对方的话题又在自己身上,也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心里却又是疑惑起来,小孙又是谁?
唐兴邦看到陈兴的神色,似乎一眼看穿陈兴的疑问,笑道,“陈书记,我爷爷说的小孙,是孙英。”
“哦,原来是孙副书记。”陈兴恍然,表面上有笑容的他,心里并没有这么轻松,孙英之前有几天不在,没想到是来京城了,看起来和这位唐老有些渊源?
陈兴自顾自沉思着,只听唐毅元又道,“山是望山的宝,但也成了阻碍望山发展的一大原因,望山市一直发展不起来,经济年年都是在南海省垫底,说句难听的话,这望山市的历届领导班子,都没有多大作为,以前那小黄在任时,过年来拜访,我当着他的面也照样批评,我们时下的干部,让他领会上头的意思,脑袋瓜子转得比谁都快,让他为老百姓想些谋福利的点子,脑子就转得比猪还慢。”
唐毅元说着话,手里头拄着拐杖的他,拿起拐杖重重敲了下地板,“市场经济把老百姓的生活搞上去了,却也让我们的不少干部掉进名利场里了,时下的歪风邪气,就该狠狠杀一杀。”
“咳,爷爷,您怎么扯着扯着又扯远了。”唐兴邦心头一颤,老头子啥都好,就是一副急脾气永远改不了,一张嘴也是有啥说啥,那一次站队,如果没站错,又或者当时已经站错队后,老头子能够服软,再圆滑一点,或许老头子在党内的地位和分量也不会差张宁宁爷爷太多吧?以前就是吃了这个脾气和性格的亏,现在依然是老样子,唐兴邦无奈不已,要不是老爷子的资历够老,就冲着老爷子时不时的说些过火的话,恐怕很多人都要站出来扣帽子了。
“这不是扯远,是说正事。”唐毅元再次拿拐杖砸了砸青石地板,“陈兴小同志,今天既然偶遇了,我这个早就退休的老头子也不敢多提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这届市领导班子,好好的将望山的经济搞上去,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一点,望山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一直都在关注着望山的发展,也希望那里的父老乡亲能够生活得更好,这些年,看着望山经济一直发展不上来,我这老头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小黄同志看起来还算是能干点名堂出来,却又得了个心脏病死了,让人惋惜,你现在是望山的一把手,我也希望你能做出成绩,你是年轻人,有朝气有活力,也该给望山带来新气象新变化,要不然你这年纪坐在这位置,只会让人背后说道。”
唐毅元的语速不快,中间甚至停下两次喘着气,精神健硕的他,身体机能毕竟是老了,而其一番话,听在陈兴耳里,除了觉得眼前这位老人讲话很直接犀利外,也不敢生出别的不快,对方的身份资历摆在那里,陈兴脸色唯有郑重。
“爷爷,廖厅长今天是特意来拜访你的,你看你都还没跟人家说话呢。”唐兴邦苦笑了一下,只能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以其爷爷的性格,待会还有可能说出别的话,唐兴邦生怕会引得陈兴不快,也只能让尽量转移话题。
提到廖文峰,唐毅元也才转头望了一下,廖文峰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从没把廖文峰当做外人,这会也才会这般不见外。
临近下午四点左右,陈兴一行才从小别墅离开,对这位唐老的脾性,陈兴算是有些了解了,讲话很直接,也不会给人留情面,不过很多都是大实话,陈兴也生不起什么气来,况且他一个三十来岁的,跟一个九十三高龄的老人,能生什么气?不过对方好几次提到了陈建飞和孙英,并且评价颇为不错,对于这点,陈兴现在也没啥异议,陈建飞死了,人死为大,旧城改造项目的事,现在也不甚清楚,陈兴不至于对陈建飞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而孙英,他的了解也还有限,其为人,陈兴自是不会去胡乱去质疑,只是唐毅元的一番话,让他从另一方面得以了解到了孙英的确是颇受这位唐老青睐。
“陈书记,我爷爷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唐兴邦送陈兴和张宁宁一行离开,走到外面,对陈兴笑道。
“不会不会,唐老说的都是大实话。”陈兴笑道。
“陈书记没往心里去就好。”唐兴邦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去望山,一定去拜访陈书记。”
“欢迎之至,唐先生要是来望山,一定要联系我。”陈兴笑着点头。
双方客套几句,唐兴邦送到门口也没再往外送,陈兴几人从刚才的石子小路离开,这一条其实是别墅区的后门小路,山上还有一条直接修到别墅区门口的公路,汽车可以直达。
看了下时间,陈兴和张宁宁两人都没打算再继续往上爬,照张宁宁的说法,到了山顶,照样是满眼的红叶,唯一的区别就是山顶的视野不一样,看下来或许会别有一番风景,要是有时间可以继续爬,但这会已经四点,再上去就有点晚了。
“妈,宝宝换我抱一下吧,你抱了挺久也累了。”张宁宁要跟邹芳换着抱孩子。
“不会,这小家伙现在都还没十斤重呢,哪里会累。”邹芳笑道,对这孙子喜爱得不得了的她,其实巴不得时时刻刻抱着。
张宁宁见邹芳坚持,也只能作罢,转头看向陈兴,笑道,“陈兴,刚才那位唐老,说话把你吓到了没。”
“那倒没有,我的胆子至于那么小嘛。”陈兴摇头笑笑,“不过能看得出来,这位唐老的脾性应该很耿直。”
“嗯,确实是这样,以前我听爷爷说过,他要是性格圆滑一点,这唐家应该能跟我们张家一样。”张宁宁说道。
“所以说呐,历史是由一个个人决定的,唐家要是也成了张家这样的家族,说不定高层的现状也会改写吧?”陈兴笑道。
随意聊着,从山上下来,陈兴还在打趣母亲刚才扇那中年女子耳光的事,嘴上说着从来没见到母亲如此彪悍的一面,以后他在家里得小心一点了,不能乱说话,惹得邹芳笑骂了几句。
晚上,曾云又过来看望小外孙,丈夫成天忙于工作,她又只有张宁宁这么一个独生女,现在有了外孙,曾云自是一颗心都在外孙身上,基本上天天都会过来。
也就这个时候,邹芳才会主动将孩子抱给曾云,人家当外婆的过来就是看望外孙的,她这个当***自然是不能一直将孩子抱着,不让人家抱。
张宁宁在厨房里忙活,现在厨艺越来越娴熟的张宁宁炒的菜倒是颇具水准了,色香味俱全,陈兴吃着,嘴上不停的赞叹着不比酒店的大师傅差。
“陈兴,你这是说好听的话还是心里话?”张宁宁听到丈夫夸奖,翻了下白眼,“我妈可从没夸过我做的饭菜好吃。”
“我夸不夸无所谓,陈兴不夸可不行,他估计怕你以后不做饭给他吃。”曾云笑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喂着小外孙喝奶粉,脸上满是笑容。
“妈,我可不是故意夸,而是说的实话,宁宁,你这厨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陈兴见妻子正满眼‘杀气’的盯着她,赶紧笑道。
“这还差不多。”张宁宁得意的一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陈兴吃了一会后,想着沈青安的事,找了个空当,笑道,“妈,听说工行总行要从下面各省分行里提一个副行长?”
“这我怎么知道,银行的事,我可没去关心那么多。”曾云笑着摇头,注意力还外孙身上,并没有听出陈兴问这问题的言外之意,过了有那么几秒钟,才有点后知后觉的转头看了陈兴一眼,“陈兴,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
“妈,我们省行行长沈青安跟我有点交情,我也是听他跟我说了这事。”陈兴笑道。
“是嘛。”曾云闻言,笑着点头,瞟了陈兴一眼,陈兴没说别的,不代表她就听不出话里的潜意思,先提工行总行要提一个副行长,又提跟省行行长有交情,这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妈,沈行长这人,我对他还是颇为了解的,能力出众自是不用说,责任心也很强。”陈兴此刻免不了帮沈青安说几句好话。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跟我说干嘛,就算是人家总行要提一个副行长,那也是他们总行去考察,可不是我来决定。”曾云笑了笑,看着陈兴,有意逗弄着这个女婿,笑道,“陈兴,我可不是他们总行的行长,你跟我说这个没用。”
“那……那倒也是。”陈兴听到丈母娘如此说,干笑了一声,寻思着等下如何找到更好的说辞,这会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陈兴,那沈行长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费心他的事。”曾云看陈兴窘迫的样子,摇头笑道。
“妈,人家可没给我什么好处,我只是觉得他这人确实不错,所以客观的说几句。”陈兴笑着打哈哈。
“我看那位沈行长是不是跟你说你那个丈母娘家在金融系统能说得上话,所以你刻意回来跟我提这事了。”曾云慧眼如炬,笑道。
“妈,瞧你说的,这事也不需要他告诉我不是。”陈兴打着马虎眼,没沈青安提醒,他的确没刻意了解过曾云娘家的情况,但这种事可不能承认。
“你呀。”曾云指了指陈兴,摇头笑笑,女婿是半个儿,曾云只有张宁宁一个女儿,既是嫁给了陈兴,曾云心里也是将陈兴当儿子一样看待的,要是换成别人开口,曾云绝对是懒得理会,但陈兴既然说了,曾云无疑不会真的不管。
陈兴本以为丈母娘要说什么批评的话,却不料曾云道,“这事我帮你看看吧。”
“好好,妈,那就麻烦你了。”陈兴满脸喜色。
此刻,在沈青安中午和陈兴吃饭的酒店,沈青安在这里宴请着总行的一个老朋友,也是总行的一个重要领导,沈青安并不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陈兴身上,他自个也要到处走关系,关系到头上的官帽子,竞争也激烈,沈青安也只能多管齐下,就算最后不能成,尽力了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甘心。
酒店门口,郑珏从车上下来,脸上隐有几分疲惫之色,看了下时间,郑珏整理了下衣服,走进酒店。
在酒店高层的贵宾包厢里,郑珏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关向荣正同林立兴吃着饭,边上是几个林立兴的跟班,说是跟班,其实各自家里都是非富即贵,只不过同林家这种显赫的权贵家族比起来逊色而已。
林立兴是林家第三代中在商场上混得最成功的一个人,如果说林朝阳是林家着力培养的官场上的接班人,那么,林立兴就是林家培养的商场上的接班人,林家看似只是一个政治家族,但整个林家这么多人,经商的人亦不在少数,暗中掌控了不少公司,林立兴表现出了出色的商业天赋,也获得林家老爷子的肯定和赞赏,在林家第三代当中,风头也仅次于林朝阳罢了。
政商不分离,这话是一点不假的,自古以来,政治跟商业从来就不可能完全剥离,林家一个后起的家族,能够后来居上,影响力超过很多老牌的权贵家族,并且几乎要比肩张家,可以说林家就如同一匹黑马一般,在这二三十年里异军突起,这其中跟林家老爷子的努力自是分不开,但林家,也确实可怕,人才辈出,比起张家这种在走下坡路的家族,林家更像是晨起的朝阳,生机勃勃,而林家老爷子健康的身体,更是其最大的保证。
“向荣,你姐姐到底来不来?”林立兴不时看着时间,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表情的他,眼底深处有着些许的不耐烦,这饭菜已经重新换了一桌了,还没见郑珏的身影。
“来来,她说肯定来,已经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能到。” 关向荣笑道。
“等下要是又没到,向荣,你可都放我第二次鸽子了。”林立兴看了关向荣一眼,淡然笑道。
“林少,我可不敢再放你鸽子,这次她肯定能到。” 关向荣陪着笑脸。
“希望如此。”林立兴目光从关向荣脸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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