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愿真就老老实实的在校医务室里坐着,就是有点困,等江书意拿完药回来,她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江书意:“……”
这样都能睡着?
是有多困?
简陋却干净的医务室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洁剂的味道。
江书意抬脚走过去,在椅子前站定。
他一只手拎着一袋药,另一只手伸过去,想要叫醒她。
手还没碰到她的肩膀,秦愿就忽然睁开了双眼。
清明又澄澈的双眸,仿若一汪清泉,干净的不参任何杂质,这一瞬间有些拨动他的心弦。
四目相对之下,江书意的心口一紧,手指僵了僵,才收回来,“你没睡着?”
秦愿没察觉他的异样,坐直了身子,活动了下脖颈,有些抱怨的说:“你也太慢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书意现在没半点想跟她抬杠的心思,只是说:“我扶你回教室吧。”
说着就伸手来扶秦愿起来。
秦愿眨着眼看他,很认真的,“你不是说要背我回去吗?”
江书意:“……”
“班长,你说话不算话啊?”秦愿凑近了些,他的眼神越是闪躲,她就越是要与之对视。
让江书意避无可避。
“咳!”江书意略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把装着药的塑料袋塞进她手里,转过身,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上来吧。”
秦愿笑了下,没跟他客气,像个树袋熊一样,扑到他的背上。
江书意不防,差点没站稳。
“秦愿,你能不能斯文点?”
“哦。”
“秦愿。你勒我脖子了。”
“哦。”秦愿放松双手,改成扒拉着他的肩膀。
……
江书意背着秦愿回到教室时,王胜正在上课。
门推开,讲课中断,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几十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的落在了门口两人的身上。
不等王胜开口问,秦愿便轻飘飘的解释道:“我摔伤了,是班长送我去医务室,又背我回来上课的。老王,您可要好好的表扬班长,他是个好人!”
最后一句,说的无比认真。
江书意嘴角抽了抽,背着她到座位上,将她放下来。
全班的视线,跟随着他们移动。
陈琳琳的一双眼珠子,死死的黏住二人。
午休铃声打响,大家一窝蜂的涌向食堂,教室里就剩几个人,略显冷清。
秦愿靠在椅子里睡觉,江书意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才抬起头来。
“药吃了么?”江书意问。
“什么药?”秦愿一头雾水。
忽而又想起来,她把脚给崴了,校医开了点吃的药。
她伸手在抽屉里摸出一袋药,“你说这个?”
“嗯。”
秦愿打开包装袋,从里面倒出两颗胶囊,就要往嘴里塞。
江书意眼疾手快,抬手摁住她的手腕,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你水杯呢?”
秦愿:“不知道被谁扔了。”
学渣是学生群最底层,处于最被鄙视的地位。
前段时间因为陈琳琳的事儿,秦愿没少遭受排挤,她的水杯就是那个时候弄丢的。
反正她也不常喝水,丢就丢了,没找,也懒得再买一个。
江书意的意思她明白,拂开他的手道:“没水也行。”
她小时候吃感冒药,就是干咽。
虽然这胶囊大了点,应该不影响……
“等着。”江书意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从窗台上拿下一个蓝色的塑料杯走出教室。
过了两分钟,又走回来。
他将杯子放在秦愿的桌子上,“喝吧。”
秦愿看了眼那杯子,又看向江书意。
江书意道:“杯子洗过了,水也是重新接的。”
“哦。”秦愿面色平淡的应了一声,将两颗胶囊丢进嘴里,又拿过江书意的杯子,喝了两口水。
胶囊比她想象的难咽,差点卡在嗓子眼里,她一连喝了几口水才咽下去。
可嗓子还是有些难受,隐约沾了些药味儿。
江书意接的那半杯水,很快就见了底。
秦愿看着杯子,想到自己说的“没水也行”,觉得这脸被打的啪啪的。
江书意却不甚在意,拿过杯子扣上盖,问秦愿,“你吃什么?我给你带。”
“随便。”秦愿往椅子里一靠,大爷似的。
“等着。”江书意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教室。
几乎是江书意前脚刚走,顾子杭就走了进来,“秦愿,去吃饭吧。”
在学校里,每天吃中午饭,秦愿都是和顾子杭一起的。
除了顾子杭,也没人愿意和秦愿沾上关系。
“今天南食堂有红烧肉,我们去那吃吧?”
“不去了。”秦愿随手翻开一本书,握着笔在上面画画。
“你不吃午饭啦?”顾子杭意外,“要不然我去买。”
“有人帮我带了。”秦愿说,“你自己去吃吧。”
“谁啊?”顾子杭愣了下,不敢置信,“你交新朋友了?”
“江书意。”
“……”顾子杭足足愣了有几十秒,“江书意?跟咱住一个院的江书意?就那装货?”
秦愿皱皱眉,“是他。”
“秦愿,你不是最看不上他吗?干嘛让他给带饭啊?”
秦愿伸出自己受伤的右腿,“看见了么?”
“妈呀?你这咋了?怎么肿成猪蹄了?”
秦愿:“……我早上逃课从树上掉下来了,是江书意那货吓的。”
“……”
“所以,他身为始作俑者,是要对我做出一系列补偿的。”
顾子杭摸摸鼻子,有些怀疑,“仅此而已?”
“不然呢?”秦愿挑眉反问。
“没……没什么。”顾子杭默默地将另一种想法自动隐藏。
毕竟秦愿和那个江书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是不可能产生那种的……
……
秦愿脚肿的这几天,江书意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头两天肿的厉害的时候,课间去洗手间,甚至都是江书意亲力亲为的背着她去。
洗手间门口,陈琳琳和宁思敏挽着手走过来,和秦愿他们正面碰上。
“班长!”宁思敏见江书意像头老牛似的,每天驮着秦愿来来去去,任劳任怨的,就很生气。
陈琳琳也生气,她看着江书意将秦愿放下来,便主动走过来,“我搀她进去吧。”
一副和善的样子。
江书意看了她一眼,松了手。
毕竟是女厕所,他一个男生不能进出。
秦愿则直接抽回自己的手,极冷漠的说了句,“用不着您。”
然后转身,扶着墙,用左脚蹦着进去了。
“班长……”陈琳琳一脸委屈的看向江书意。
宁思敏更是憋不住的性子,要帮好友抱打不平,“这秦愿还真是不知好歹。”
“宁思敏同学。”江书意郑重的开口。
宁思敏被他脸上的郑重认真吓了一跳,“班……班长……”
“秦愿的自尊心很重,最好还是不要在她背后说什么。而且大家都是同学,就算关系不那么要好,也没必要这么撕破脸。”
“班长……”宁思敏撇撇嘴,试探着问:“你这是在帮秦愿说话吗?”
江书意移开视线,“我没帮谁说话,只是在陈述事实。”
宁思敏:“……”
“班长,思敏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看不惯……秦愿那么趾高气扬的样子罢了,你别误会。”陈琳琳开口解释。
江书意没看她,低下头弄自己皱了的袖口,很随意的回了句:“那不是趾高气扬。”
“什么?”陈琳琳一愣。
江书意已经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她就是那个性子罢了。”
陈琳琳:“……”
江书意的心,什么时候偏的这么厉害了?
上课铃响了。
陈琳琳拉上宁思敏,“我们先回教室了。”
两人匆匆离开。
秦愿扶着墙从里面蹦出来,在洗手池里洗了手,又默默地蹦到江书意面前。
江书意很自觉的背对着她,要背她。
秦愿抿抿唇,无声的趴上去。
“你干嘛帮我说话?”几秒后,秦愿终于是没憋住,开口问他。
江书意偏头,“我有么?”
“嗯,你有。”秦愿点头。
江书意轻笑了下,“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你以前不会说这种事实。”秦愿道,“你是在学老王的路子吗?”
“什么?”
“你是想感化我吗?”
“……”
“江书意,你不会以为自己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吧?还是你觉得,凭你这样就能感化我?”秦愿还是那个秦愿,说出来的话里,仍旧是带满刺,一不小心就扎的人生疼。
江书意将她放下来,秦愿手扶着栏杆才站稳。
看着江书意转身,“秦愿,你凭什么觉得,我在感化你?你自己都不想努力,我感化你有什么用?”
“我……”
江书意打断她,“还是那句话,你自己不想好,没人拉的住你,也没人有义务去拉你。”
“你……”
江书意抬脚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的再次打断她,“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你的脚受伤是因为我,我是在做弥补,仅此而已。”
秦愿:“……”
他是在做弥补。
仅此而已。
而已……
秦愿拂开他的手,“那你现在不用管我了。”
说完,她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江书意站在原地,瞪着她一跛一跛的右脚,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秦愿,你右脚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