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们所能做的
在饭桌上的时候，李涛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会拿网球说事，所以听到这一句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还是忍不住垂了下眼。
“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李涛抬起头，没有说话，李建设急了：“嘿，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郭重芳连忙道：“干什么，大过年的你别找儿子的麻烦。”
“我找他的麻烦了吗？我说让他把那个网球停了算是找他的麻烦吗？”李建设指着李涛，“他要不是天天打那个什么网球，用这时间好好学习，能只考了个六十多名？”
“六十多名怎么了？六十多名那也是一高的六十多名！你们老李家就这一个！”
“你！”
郭重芳挺着胸：“我怎么了？我说的不是吗？李建设，我知道你今天不高兴，觉得丢脸了，我还不高兴呢！看看在桌子上，除了老太太，有一个说了公道话没有？怎么，咱们小涛是变差生了还是被开除了？一班七八十个学生，咱们考了第十二名，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前三才算成绩好？你让他们考一个试试啊！别说前三，你让他们考个一高试试啊！”
“郭重芳，大过年的你别找不痛快！”
“我找不痛快？是你李建设在找不痛快！是你老李家的人在找不痛快！小涛从小到大就打个网球，正正经经的，还参加了省赛，要不是……说不定就拿了奖回来了！”她一时口快，差点把李涛受伤的事说出来，总算止住了，李建设现在又气又怒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窝囊和愧疚，也没有在意，只是道，“什么奖不奖的，拿了奖怎么样？不拿怎么样？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学习，现在不好好学，将来有他哭的时候！到时候你别后悔！”
郭重芳哼了一声没再接话，李建设同她吵了一架，也不去说李涛的事了。李涛默默洗了手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其实这一次成绩出来的时候，他也有些迷茫，他知道班里的同学都厉害，知道这和过去不一样了，可是，只有在成绩面前，他才知道错了多少。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提升了。
只是，放弃了网球，他就能考进前三十吗？他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的。
在过去，他周围的人都说他聪明，他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在还不算笨的同时，他还觉得自己够努力。而现在，他发现了比自己聪明还比自己努力的，这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迷茫。
“小涛，你睡了吗？”外面传来郭重芳的声音，他从双上坐起来，应了一声，郭重芳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妈妈，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放弃网球？”她久久不开口，最后还是李涛先说的。
“你爸说的，也有道理。”
“但妈妈，我不想放弃。”
郭重芳一怔，李涛的声音不高语气和平时几乎一样，却透着一股冷冽的肯定，恍惚的，就仿佛是跟随着冷空气而来的暴风雪，冰冰的冷冷的直直的，却坚硬，却肯定。顿时，她本来准备的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支吾了两下：“那、那就不放弃吧。”
“谢谢妈妈。”
郭重芳揉了揉他的头没有再说，退步就退步吧，落后一些就落后一些吧，什么能比得上儿子开心呢？儿子已经够懂事了，如果不是他们不能给他提供更好的条件，他哪里需要受这样的委屈——在她的心中，今天在饭局上的那些事，就是李涛受委屈了，想到这里，不免对李建设又多些抱怨。后来她同叶莹说起这事，却让叶莹笑了，虽然张声只上了个五中，关于大学还有学校的名次她却打听的更清楚，她也有这方面的便利条件，张静总算是教育系统内的人，饭桌上随便说两句都更权威专业一些。
“你和大哥真是要求太高了，一高六十多名那是绝对难得的好成绩啊！李家那些人才可笑呢，小涛这成绩，随便一个985都能上啊！当然，你们要是非要北大清华那可能还有点悬，其他的，都没大问题的。”
“真的？”
“我还能骗你了？这么说吧，因为小声走的是特长类的，她要是文化课能考进五中的前一百，我都要烧高香了。”
“看你说的，小声也没那么差。”
“哎呀，别说了，过去跟着你们家小涛，还能凑合凑合，现在啊……那真是王小二过年了！”
郭重芳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叶莹又道：“何况前一百也是不好考的，你别看只是五中，一年级也有五六百学生，这两年大学又一直扩招，我看去年那样子，前一百就有大专上，若是体育特长生的话，起码能上个二本了。所以你们家小涛能干着呢，也是我们家小声太笨，否则还跟着你们一起去上，一本都有希望呢！”
这话对郭重芳很有安慰作用，回去后就对李建设说了，最后一锤定音：“你别总看着咱孩子这不好那不好的，咱孩子够好了，那网球的事，你以后别说了！”
那网球的事还真是李建设的一个心病，可儿子不愿意，妻子又不站在自己这边，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更加卖力的工作。随着他往家拿的钱多了，对厂里指标的事郭重芳也不是太在意了，当然，这个事还是不能提，她是这么跟自己家姐妹说的：“我知道现在化肥厂不行了，在外面好歹做个工也能拿这个钱，但先不说这是国企，就一点我就绕不过这个坎儿。建设当年是自己上的化肥厂，不是他爹给跑的，没用老李家的一个人情，那凭什么他这个指标就要给他大哥家的孩子？真要给，那也要有个说头，就这么糊糊涂涂的给了。给了之后连个好都不落，我还不能说，凭什么！”
当然，这些话郭重芳没有在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倒不是为了给谁留脸面，而是不想让自家孩子在为这事烦恼。所以一时间李家倒显得风平浪静了，相对而言，张家则有些不太平。张爱国回家的时候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不回家，虽然叶莹也没真的抓到什么，这个心却提上来了，就算两口子都尽量克制，免不了还是要拌两句嘴。叶莹觉得张爱国不管家了，张爱国则觉得叶莹没事找事，两口子谁也不让谁，往往是吵一架再冷战几天，好上几天之后，再吵。张声是个大大咧咧万事不经心的，可也有些受不了这个，她先是同自己父母说，希望他们两个能各退一步别再吵了，两人都答应的很好，可转眼就是该怎么样怎么样，到最后她只有消极抵抗，两人一吵，她就回自己的房间。
“小涛你说大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李涛没有说话，张声看着他，他只有摇摇头，承认自己的无能：“我不知道。”
张声叹了口气：“我们以后不这样好不好？”
“什、什么？”李涛的心猛地一跳。
“我们以后结婚了不要吵架好不好。”
李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惆怅，满面迷茫，就知道她想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当下深吸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好。”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太情愿？”
“……以后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日子是顺理成章的，他会顺理成章的上十四中，然后是一高，然后是一所非常知名的学校……就算后来出了意外，他也没有多想。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过去想的太简单了，日子，并不是这样的。不是他努力，就能考进前十，不是他会计算，就能在省赛里拿到名次。
生活，总是要有些意外的。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啊，你说，我爸妈要是离婚了……我、我怎么办？”
“怎么会离婚？”
张声咬着下唇不说话：“他们最近，总是在说这话。”
“那只是说说，我爸妈也说过的。”
张声摇摇头，脸上有一种迷茫的凄荒。李涛握了握手，最后在她头上扑棱了一下，她立刻捂了自己的脑袋：“小涛！发型都乱了！”
“你有发型吗？”
“喂！”
“想这些是没有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他扶着她的肩，很严肃的看着她，她抬起头，“唯一能做的？”
“嗯，唯一能做的！”
“那、那是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
“李涛，我让你笑我！”张声叫着就要往他身上打，李涛一闪身躲了过去，女孩明媚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